初三临近，大家都箭在弦上，向中考冲刺。
天气炎热，补课又在所难免。情绪是火种，天气是火花，一不小心就会火星四溅，突然失火。压力使得心情急躁的学生们更如火上浇油。大家都试图平心静气。心静自然凉，不让自己着火，以免损人不利己，伤及无辜。可有些人还是哭哭啼啼，为学习跟不上而顾影自怜，不时冒出脏话，以泄愤懑；有人暗然神伤，唉声叹气，却只能选择无人之地，以免挫了士气。雨阳和吕，何，方三人不时冲出教室，奔赴水龙头，猛冲脑袋，以求清醒消暑。李凌菡和梦如则悠然自得地吃着冰淇淋。
李凌菡递给雨阳一根雪糕，问他如果考不上重点怎么办。我可以自费，万一你考不上，那我们就不在一起了。雨阳安慰她说不一定要上重点啊。何况分开了我们都有更多自由，还可以知道什么是思念，书信来往，有什么好担心的？李凌菡说你不懂，我爸不会让我委屈，我说不过他，他说无论如何都要送我去更好的学校。
李凌菡和雨阳约好下星期逃课去玩，学校实在太压抑。可是那天李凌菡写好假条赢得老师信任后却等了雨阳一个下午。雨阳没有上课，也没有守约。李凌菡气急，一连几天不理雨阳。
数学课上，雨阳心急如焚。李凌菡一直扭过头不看他。为了避人耳目，不让老师知道内情，雨阳写好纸条塞给何澄羽，要他递给同排仅一人之隔的李凌菡。
纸条用的是密语，只有两人知情。何澄羽见状心知肚明，笑着把纸条硬塞到李凌菡座位里。
李凌菡摊开纸条，耐着性子扫视着。
以前李凌菡和他说好，用化名和简字进行地下活动的接头暗语。在班里曾风行一时。
李凌菡的名字韩国味十足，曰李恩基（李凌菡，LNG），雨阳就叫双翼（秦雨阳，YY）。
南帝北丐，盛情款待。雨阳要借吃饭陪不是。
同归殊途，东邪西毒。李凌菡对道。要他回家路上等他。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李凌菡严肃的像监牢里的标语。
前踞后恭，上串下跳。李凌菡看了闭上眼睛都能想出阳诚惶诚恐的样子。
来龙去脉，花谢花开。
一五一十，春去春来。
左右逢源，隔墙有耳。李凌菡害怕别人知道，因为雨阳已经被老师盯上了。
说三道四，杞人忧天。雨阳全然未觉，安慰她道。
两人边对话边玩着文字游戏，孰料数学老师看不下去，只好提问雨阳。
雨阳轻松过关，老师发话：“秦雨阳你不要自恃聪明。昨天下午无故旷课还没如实交代呢！念你初犯。暂且放你一码！”
雨阳“态度端正”，主动去向老师说明情况。老师也不再多言，嘱以下不为例。
昨天雨阳本已约好见李凌菡，母亲突然胃痛犯病。雨阳买回药服下仍不见效，只好送去就诊。一切稳妥，天色将晚，雨阳担心母亲，课也没顾得上。只好准备第二天向老师交代，向李凌菡坦白。
李凌菡得知这些，心里过意不去。雨阳说寒舍简陋，照顾不周。承蒙李千金光临，蓬荜生辉。只是粗茶淡饭，不比锦衣玉食，合口味乎？李凌菡边吃边笑雨阳怎么变得文绉绉的。
凌菡看着一桌色香俱佳的饭菜，舍不得动筷，直夸雨阳厨艺好。
“哪里，只不过天天做饭，换成你也一样熟能生巧！”雨阳抿嘴，这桌饭菜其实是母亲操刀的。
“过奖，过奖，阳阳就不要再谦虚了！”秦母忙补充道。
“味道真好，比我爸做的好吃！”凌菡尝了一口，回味无穷。
希腊人把烹调当艺术，中国人顶多当手艺，只有饮食才称得上文化。其实这很好理解，中国人讲究实在，秦母听见凌菡夸奖自己的儿子，就觉得知足。雨阳也不便直说。正如凌菡衣食无忧，却看不到秦母在油烟弥漫的厨房里忙碌的辛苦。富人经常山珍海味，奢侈浪费也不觉可惜。而穷人张罗一桌饭菜可能已倾尽所有了还担心待慢客人。所以贫富之间永远有着隔阂……
饭毕，李凌菡抢着收拾，洗碗。雨阳的弟妹们都来帮忙。李凌菡两相比较，才知道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隔天，李凌菡买好果品探望秦母。两人说话投机，倒也其乐融融。
中考临近，频繁的考试如蚊虫肆虐，避而无所，躲之不及。许多人放弃徒劳挣扎，做最后的打算。大家眼看着倒计时牌上递减的数字，扳指暗算，心里不免悲怆。一年一度的终结之战终于大限已近。抱着骄兵必败，哀兵必胜信念，兴奋激动狂傲低调怨天报复胆怯无畏胜算失落回忆憧憬高兴悲伤愤慨平和逃离不舍焦虑踏实种种情绪和感受在一张张脸孔遮掩下却蠢蠢欲动。大伙说以后常联系啊常联系啊然后在同学录上划上大名，抹一把泪，恨不能相拥而泣。高呼友谊长存，万古长青，朋友万岁！有时雨阳和李凌菡停下笔，两人先后抬起头看着彼此，迷茫的眼神和疾飞的笔尖还有周围的一切，都不免有些感伤难过。沙沙的声音像流逝的时光一样吞噬着两人的心。学海确实无涯，有种觉天地之茫然，纵一苇之所如的凄凉。天地一片黑暗，回到了混沌的往古。
李伟杰又一次挨揍了，他的跟班也没能幸免。
主演李伟杰和一帮狐朋狗友们最爱捉弄别人。那次的剧情正合他们的心意，一个弱智的女孩恰好被安排从他们面前经过。李伟杰从后面扯住她的马尾，女孩被扯疼了，用惊恐的眼神望着他。李伟杰递过一瓶饮料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来这个给你算是道歉！”
就在那女孩收下李伟杰硬塞给她的装有一只死蛤蟆的饮料说谢谢，然后准备拿回家时，吕健军临时上场，打乱了李伟杰一伙的完美计划。
起初女孩死活不肯把东西给吕健军，吕健军便哄她说自己有瓶一样的可以交换。于是瓶子到了吕健军手里。李伟杰没料到吕健军手里有一瓶刚买的连颜色都一样的饮料——这是个意外的情节。他以为女孩好骗，没想到女孩比较了半天，一句很认真的话弄得他们成了傻子。女孩说哥哥他们都把最好最多的让给我，我要这瓶满的回家给他们喝，还有爸爸妈妈。天气这么热，他们一定也渴了。
李伟杰一伙从偷笑变成紧张继而转入沉默。本来李伟杰瞪着旁边几个人心里暗骂谁他妈的只装了半瓶……女孩已经抱着吕健军那瓶饮料跑远了。这一幕似曾相识，主演喝配角面面相觑，半晌才想到这一出叫“孔融让梨”！
大家还没回过神来，吕健军却一仰头把手里的东西灌了下去。李伟杰看得不敢眨眼，以为吕健军一定疯了。其他人更是不敢出声。
等到瓶子飞落到头上，李伟杰被喷了满脸的脏水，众人才清醒过来。
李伟杰嚷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上！”
另外几个家伙先是围攻，不想完全不是对手。吕健军身经百战，打架不在话下。几个回合下来，一点便宜没让他们占到。
吕健军一把揪住李伟杰，扬起了拳头。
李伟杰声音发颤道：“打人不打脸呀！”
“那你说打哪？”吕健军做出吃人状，心里暗笑。
“哪都别打！”还没说完，鼻子已着了一拳。再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红的、黑的、紫的。旁边的频频进攻。李伟杰心想完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不然要死在这个“鲁智深”手里了。“镇关西”顾不得痛，趁乱自个溜了。
跟班们倒的倒，逃的逃，抱头鼠窜。吕健军在后面狂追了一阵，前面几个怕再吃亏，只好加快速度，在十字路口各自逃命，才甩掉他。
李伟杰组织的“恐怖袭击”失败了，当他一度从领袖沦为人质又被解救以后，连谢谢都不说一声就溜之大吉，跟班们认为这是失败中的失败，连那个小女孩都不如，他太没礼貌太没义气了！这好比为心爱的人跳入火坑，无怨无悔，可被爱的人却干脆闭上眼睛。大家觉得挨打的地方愈发痛了。
没想到吕健军这么能耐，李伟杰气得一连几天只能看见星星。
中考前一天，李凌菡把一罐千纸鹤塞到雨阳手里然后跑开了。
考试那天，冤家路窄。梁梦如，李伟杰，雨阳三人分到同一考场。李凌菡和雨阳隔得老远。三人在同一排。李伟杰自以为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胸有成竹，骄傲地挺立在两人中间。梦如和雨阳都欣喜正中下怀，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李伟杰对父亲大人买通监考的明智之举感激涕零。此时不大捞一把，更待何时？
李伟杰望向梁梦如的试卷，只见选择题ABCD四个选项她居然从E开始选起。李伟杰以为自己看错了，忙擦擦眼睛。心想梁梦如该不会是在考场上梦游吧?......再瞅瞅秦雨阳，单选题他的答案全都至少是两位数。李伟杰暗自叫苦，因为要不是自己活见鬼就是雨阳出现了幻觉。
考试的辛苦和炎热的天气折磨的人死去活来。考试如一场暴雨，下完才觉清爽。
雨阳和梦如考进市重点，在意料之中。李凌菡只能求助于李翔，所幸分数差的不多。李伟杰名落孙山，且死的难看。其父为“心血”付诸东流甚是心痛，怒其不争。雨阳做梦都是李伟杰委屈的面孔，连连笑醒。
学费挺贵，雨阳和家人发愁着急却没有办法。雨阳想要放弃，去给父亲帮忙，母亲不肯，父亲也说再怎么苦也要供你读书。作为长子，雨阳深感对不起弟弟妹妹。李凌菡苦苦央求父亲，李翔被说动，决定帮雨阳一把，不能埋没人才。
临行前，雨阳说会定期写信，有空就回家，不要挂念。母亲拿出准备的特产给他带上。雨阳看着渐渐远去的几张熟悉的面孔，对明天的陌生有一丝恐惧。
四
市一中果然令人心驰神往。无巧不成书，李凌菡和雨阳、梦如竟又成了同班。想起以前的同学，三人都不免有些挂念。仿佛讨厌的麻雀，整天聒噪追逐，打闹嬉戏，一旦没有踪迹，便又不免希望它们回来，再见一面。初中的喜怒哀乐还历历在目。有时雨阳一念起喜欢下课后讲荤段子的那几个小子心里就不免一阵触动。希望再见到那几只“麻雀”，问一声麻雀们可好？雨阳是个喜欢回忆的人，尽管他知道再怎么沉沦其中时光也不能倒流。只是他一想起那些和他分用一块橡皮，帮他去食堂打饭，却见他心情不好没能吃得下几口说浪费可惜帮他解决剩饭，那些为了一道题而讨好他自己却说没空，为了考试成绩而躲着哭得一塌糊涂的人，心里就一阵空空的失落和难过。
梁梦如果然艳惊四座，引发了班里的一场小地震。追求者甚众，梦如小姐身价倍增，为了继续涨价，她整日苦心钻研淑女之道。初三一年时间她竟减肥成功，努力实践书本上的减肥秘诀加上运动，并悟出学习是最佳减肥良方，速成之径。现在学习身材双丰收，只缺爱情滋润。初中的失恋惨痛早就抛之脑后，但被弃的梦魇依然阴魂不散，令她心有余悸。抛弃别人和被人抛弃的痛苦是后者大于前者。梁梦如为此要锁牢自己的幸福，不想再重蹈覆辙，最多只能限于她主动甩掉别人——不能委屈了作为美女加才女的自己。
班上有一才子，名张默一。才子当然舞文弄墨，自名“Moist”。还珠格格火爆那时，大家都管她叫“嬷嬷”。一些花痴女生直接唤他艺名“张一默”，后来进化成“张艺谋”。班里一暴牙男生不幸变异成“冯小刚”。再后来爱唱歌的陈凯中招顶领“陈凯歌”。班里的巩立幸免于难，因为他是男生。作为20世纪末的终生代偶像，赵薇和心如、范爷们配合“皇帝专业户”铁林老爷子创造了轰动全亚洲的收视奇迹。那是怎样的一阵刮死人的旋风啊？！满大街都是格格：格格牌笔盒、格格牌发卡甚至格格牌脸盆香皂毛巾。论坛上有人坦言当年看到容嬷嬷那个老贱婢折磨紫微有恨不得一脚踢爆电视的冲动......
才子配佳人。才子有意，佳人“无情”。梁梦如对此心知肚明，却羞于启齿。一副欲拒还迎，矜持深沉的样子，见面也不正眼瞧一下。“嬷嬷”自恃貌比潘安，才倾子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平时也不把寻常女子放在眼里。女生们更是用爱称“killer（万人迷）”送他，幻想得到默一的吻或“问”。为此他经常被求爱信骚扰。对此默一只得“守口如瓶”。默一曾经在堆积如山的情书中发现一封署名“Embrasse-moi”的，暗自心惊自己已蜚声于国外。于是决定回信给远在万里之外的“吻我”小姐。后来隔壁班一个崇拜柏拉图的女生欣喜若狂地拿着信在班里向众索吻者宣布她得到了“moistkiss（湿吻）”。功夫不负有心人，突发奇想的她让法国的亲戚帮了个浪漫的忙。于是这封信远涉重洋又空降中国，还在中途转换了语言，海归派几经辗转终于回家。推翻掉“远水救不了近火”后，那女的嚷着“他终于问我了！”感慨着“这个杀手不太冷”。她的兴奋可以这样解释：吻是感性活动，问是理性活动。所以在她看来，她得到的不只是嘴唇还有灵魂。“精神恋爱”也大抵如此吧！
张和梁两人对恃，看谁先心软，谁也不肯认输。暗地里却恨不能牵手私奔。
女儿家自尊心强，脸皮不比男人厚。才子一时把持不住，先发起攻势。
张默一好酒，先“敬”啤酒一杯：借咏梅小词一首了表心意，想先做个朋友。
剪雪裁冰——有人嫌太瘦，又有人嫌太清。都不是我知音。谁是我知音？
孤山人名女林。自从西湖别后，辜负我，到如今！
啤酒不比白酒烈，感情应如啤酒一样慢慢发酵。梦如“回敬”：
飞星惹絮，碧波映玉蛟。红萍泣血雨飘遥。念夜寂月空皎。
任尔音书已杳，金风偶寄白綃。此情谁解谁诉，闲观几许云涛。
才子大喜，顿生怜香惜玉之情。又作诗一首，暗寄情愫：
两靥相思泪
深闺一水围
离歌虽有慊
赠客以香帏
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淑女的价值不能只值一层薄纱。梁梦如在山那头亦喜亦愁，只好暂时按住心里那只乱撞的小鹿，却又怕自己太冷吓跑了才子。誓将淑女进行到底。李凌菡负责传书，扮起了红娘。
梁梦如织出一大堆自己都不信的理由：什么年纪尚轻，学业为重；什么资质浅陋，恐配不上；什么校规严明，不愿牵累，又加上命薄情伤，“心如死灰”。最后落到重点：门不当户不对，担心才子不肯屈尊。心里却觉得委屈，盘算万一嫁出去，该如何是好？但像张默一这样才貌双全，家境富足的贤郎快婿打着灯笼哪里去找？只好像等待彩票开奖一般，七上八下：既已投注，万不能回头。
张默一左等右盼，以为梦如对自己无心，又见其词意恳切，知其受过感情重创，怕再次伤害到她，只好偃旗息鼓。为情所困，甚是伤心。但不觉后悔。张默一纵然没有凤凰涅磐，浴火重生的能力，倒也不乏康德所写“将痛感转化成快感”的崇高。痛快，痛快，没有痛哪有快?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然“苦肉计“何以成就伟大?想到这里，他反而羡慕起这两个虐待狂们。为了梦如，为了爱情，这点小伤小痛算得了什么?梦如舍得施虐，自己也甘愿受虐了......于是一个人借酒浇愁，醒来即灵感四溢，才情迸发，作文一篇《男人，怎一个难字了得？》
丈夫，男子，须眉也。刚健其表，仁义其中。人之生于世，心性为重，貌居其次。为人亦如为文。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文以理主，辅以气辞。无理无以服众，为人亦然也。理若其内，气辞如表。明礼晓畅者，虽气弱辞微而使人服，不为其过也。气盛辞美然其理不见者，是为“金玉其表，败絮其中。”此则“有理不在声高。”
为文，习武之人，异构同质者也。习武者尚“仁义武德”，为文者崇“德气大于才气，才气大于傲气。”傲气不可盛，德气不可轻。恃才放旷者如杨修终无善果。其训之惨痛，时人伤之惜之。傲气可弃，德不可抛。有德无才玉微瑕，德才兼备为琼瑶。有才无德，社稷之险，家国之祸也。德之于才乃源流，根叶之系也：源远方可流长，根深自能叶茂。老者尚理，少年气盛。文之极者，辞理兼美，人之贵者，表里如一。辞之悦人性情，理之施人智慧，德之服人，貌之美目，何其似也！辞美则达其理，德高则使之重，为同理也。
人者，社会之本。生而为男，上以孝其父母，下以爱抚子女，外以经邦济世，内以体恤妻室。男子之强，在其体魄。男子之弱，在其内里。表面似强，内里实弱。“仁信礼义智忠孝节忍”者九，然甚于女子所奉“三从四德”也。女子之苦在位，往古之时，男尊女卑，今日之际，男女平等。自古红颜多薄命，然巾帼英雄，女中豪杰亦非鲜见。古有木兰替父从军，今有胡兰慷慨就义。观天下苍生，唯农与妓位卑微命且为世所贱也。男子之中道见弃甚于遭人鄙夷。举凡风尘女子，愿从良者众，然为生计所迫困瘁，世俗所耻而顿悟：既为生存所累亦为情所伤。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此十娘怒沉宝箱之故也。女子非亡国祸水，然此难为世所容。美之不存，概缘于此。美之存于世，若寒冬飞雪，雨后长虹，虽美而日浅也。褒姒，妲己人常谓之祸国殃民，究其根由系周幽，商纣残暴无道，此曰“祸起萧墙，内忧外患”——夫祸患多积于忽微，智勇多困于所溺也。霸王别姬、玄宗遗恨、孟姜恸哭、西泠埋香，其真美将必毁于世焉？非也。兹因美若飞蛾，情如烈火；美如青丝，情似利剑。飞蛾扑火，非不知自取灭亡；青丝拂剑，非不知刃之犀利。飞蛾有情，烈火无义，青丝愈柔，利剑愈刚——多情总被无情伤也。
食色性也，男子之本性也。“天下男儿皆薄幸”极言男子之无情也。然男子之为人亦为女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民布衣，无情者寡，有情者众。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男人之好色，人之常情也。
大千世界，诱惑丛生，如入荆棘险境，迷雾阵起，陷阱密布。物欲横流若洪水泛滥，纵千般神通亦难挡也。若无自知，不自持，虽动心而不用智，必一失足成千古恨，悔之晚矣。人皆言帝王之福：一国之主，一疆之域，兵戎相见，修生养息，一手遮天，翻云覆雨。无论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妻妾成群，权甲天下。悉知高处不胜寒。世人一叶障目，熟视无睹？
男人之美，非形美，在气、质、涵、养之美也。即气概、本性、内涵、修养四者。人之初，性本善。心存善念，立地成佛。所谓气概，非项羽之盖世，云长之刮骨，在乎心胸宽广，光明磊落。忍人之不可忍，容人之不可容。大丈夫能屈能伸，既可忍辱负重，亦当激流勇进。女子之爱男子，多为才学。钱财属身外之物，才学若身体发肤。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才学如田地，耕之益增。修身养性乃学问之始也。修德以笃行，养生以冶性。男子非求其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之伟略，非太白子安，阮籍曹植之雄才，凡此类者，空前绝后。然崇伯牙子期之厚谊，伯夷叔齐之高义，武穆天祥之精忠，山伯仲卿之痴情。苏秦之诚信，要离之负重，司马迁之忍辱。隋候之仁爱，蛇衔珠以报。晋文亲其仇，齐桓用其仇，此二公乃一匡天下。壮士应如荆轲，虽败犹荣。然白起，卫先生之竭诚，天地可表；比干之尽忠，日月可鉴。王奢临城自刎，於期藉荆轲首，可歌可泣。苏武之节，曾子之孝，子臧之让位，由余之事秦，礼遇使然。尝闻精武之人，世称一介武夫似无大智，然子龙之完美何为？在其智也。
今日之男子，阴柔有余，阳刚不足，有阴盛阳衰之势。较之古人，实为惭愧。男人立于世，实苦于女子。为生计所困，奔波劳顿，为学术所累，“乐此不疲”。责任加身，若八面来风，避而无所。孰知情感之苦有甚于此乎？汝视今日之女子，动辄相貌、金钱、家世、学历、地位为上，大类止此可与其称。男子在外已苦不堪言，亦要千依百顺，言听计从，稍撄者便颜面丧尽，尊严全失。如此颐指气使，张扬跋扈男人情何以堪？男女有别，然夫妻一体。夫者，爱其妻若春日之花，妻者，敬其夫若泰山之重。夫妻之道，忠贞二字。是使二者举案齐眉，同心协力，不疑不猜，女子爱其夫若爱其妆，则男子可为丈夫，女子可称贤淑也。如此这般，夫妇何求？无毒不丈夫，有情真君子。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男人之完美若隋珠和壁，世所罕见，不可强求。此即文之甚美难有万人称颂，千载流传也。完不可求，然美可求。十之八九，可称其美，缺其一二，难见其全。完美之道，在美中不足。爱其缺若爱其美，则完美可显也。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自然之理也。男人，怎一个难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