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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欢笑(1 / 2)

那个年代,情歌在校园流行无忌,大行其道,苦情歌尤甚。这里真是苦情歌条件优越的温床。张宇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破锣嗓音,和爱妻分工明确,竟也招来歌迷无数,引得纯情女生尖叫不止。游鸿明天天说要喝孟婆汤以示看破红尘,却不忘隔断时间抛头露面,甩出专辑好让大家忘不掉他。陈奕迅不愧K歌之王,拿奖无数,手都发软。张信哲“哲”服大帮俊男靓女,用他那女人味十足妩媚的微笑加上“独特”的歌声高唱着“理想理想,失望失望。爱情爱情,信仰信仰……”情歌是风向标,又是吸铁石,更是掘金地。不论学友德华,还是歌神天后,大江南北突然仿佛青春期般全都忧郁了起来,正中“花季雨季”们的下怀。最后连江建民袁惟仁的吉他都沾染了愁绪,散发出靡音。不料后来歌坛巨变,半路杀出个周杰伦,流行起R&B和Hip-hop,音乐从唱变成了说。于是大家惺惺相惜,今天你帮我写词,明天我为你作曲。不时客串一把,Rap一通。于是学校里到处都是对这个念经的怪人抓狂痛恨的反对者和每天拿着他的歌念念有词的粉丝们。最夸张的时候走在音像街从第一家店开始能听完整张专辑。大家乐此不疲。这边骂杰伦和他的歌是垃圾,那边反驳你们这些trash怎么会懂天才加鬼才的他?又有一帮哈日哈韩哈巴狗们对着那些日韩明星兴奋到几乎要翩翩起舞。旁边是一帮“打倒小日本,抵制日韩货”的爱国仁人志士们,回到家却对着日韩偶像剧大放悲声,潸然泪下。中国人仇日已久,日本也是一个昨天还在侵略别国,明天就手捧鲜花欢迎您来占领他们的“奇特”民族。不过,说起变脸和演戏,中国和日本倒是颇为一致,具备全人类的劣根性——谁让人生如戏呢?昨天还在为南京大屠杀悲愤不已以明不忘国耻的爱国人士们,明天说不定就偷偷摸摸塞着松下索尼随身设备四处游荡——俨然精神分裂症患者。还有些中毒不浅的说话大多开口闭口“大叔、欧巴”,发型喜欢木村拓哉型,皱眉欣赏宋承宪型,微笑着迷元彬型,指甲眼睛看齐滨崎步型,跳舞崇尚HOT型。学校里书籍炙手可热,海报更是热卖抢手。雨阳和李凌菡在这股浑水中被病得不轻的同学们在时尚娱乐的无边大网下的表现痛惜不已:这些“孩子”们倘若知道了日本人发明了方便面,而且“天朝”所有电视台的摄像机、编辑机、信号发射器,差转设备几乎都用日货,那岂不得崩溃?!

张默一对音乐涉猎极广,心得不少。他说人生就是一首歌曲。人生百态,旋律各异。生活实实在在,人生境界却如旋律曲谱一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峰回路转,跌宕起伏,高低不同,错落有致。每个人都有一首关于自己的歌曲。张默一的备忘录只记着那些词曲和歌名:孤独的人应该会欣赏《孤独不苦》。这首歌回肠荡气,失意中透着希望。还有网友戏称《把根留住》是太监宦臣们的心声。真的《朋友》毋需多言,杯酒见真情。默一听《californiahotel》和《hero》听到能默写曲谱。《为什么你背着我爱别人》是对“小三”的控诉和无奈。爱情真是《一言难尽》,《流年》匆匆,人生有几个《十年》?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感叹《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对于张,他的爱情真是走在《爱与痛的边缘》。

痛并快乐着的他酷爱音乐。平日在家紧闭房门,音响开到最大摇滚摇到死,整个家里都地震不止,摇摇欲坠。苦了才子他父母。他妈常常在厨房做饭时都感觉炊具仿佛在跟着跳舞。忍无可忍,她用力拍着门,边踢边声嘶力竭地吼:“你小子疯了?”才子开了门,卧室恢复一片宁静。他摘下耳机问:“怎么了?我又没影响别人!”周德怡怒不可遏:“怎么成了掩耳盗铃之徒了?”才子说不过,叹道摇滚死了……哪里都没有自由的声音……

其实每次他放摇滚的时候都在CD里塞上轻音乐,任外面再吵闹他都想寻求内心的平静。可每次他戴上耳机在摇滚声中手舞足蹈的时候,收音机里飘出的却是一片婉转悠扬。他是一个极其任性和古怪的孩子,似乎有轻微的精神分裂。老爸在客厅里喝茶的时候笑着安慰才子他妈:“现在年轻人都这样,这孩子被宠坏了。不过他挺听话的,你看刚刚你嫌他吵,现在他就古典了。”说完合着那二胡声打拍子。周德怡只能作罢。而此刻才子在房间里歇斯底里,根本就没有去管那些《十面埋伏》,《高山流水》,什么古筝笛子琵琶萧之类的东西。他要的是发泄,要的是high。可每次一旦high“过头”,周德怡就会端着茶杯惶惶不宁或是面对着墙上不安分的镜子里那一头卷了一半左右摇晃的头发不知所措——因为臭美不成了。

在他的心里,音乐是不分国度的。被大家齐声骂废话。音乐门类众多,流派不一。提到校园民谣,就不得不让人想起老狼叶蓓高晓松朴树和那些属于青春的印记。王菲是一个真性情的女子,唱着阿修罗式的歌曲。莫文蔚一半是温柔的爆裂,一半是冷淡的灰。慵懒的唱腔征服了无数挑剔的耳朵。他欣赏张楚何勇,喜欢崔健唐朝,却更迷恋那些见证世界摇滚成长史的各流派的乐队。为Beyond的灵魂黄家驹的英年早逝和天妒英才而叹息。听到SavageGarden亦真亦假的声线便感伤到失眠。陶哲的才华和执着有耳共闻,虽然他的音乐不被大众和市场接受。梵乐和唱诗适合沉醉,感觉像在空灵里驰骋。风笛和竖琴会让心湖荡起涟漪。他跟随流行的脚步,也不忘回头重温经典。耐心地体验爵士的华丽冷艳时,也能忘情回味乡村的清新雅丽。虽然不会跳舞,可Hip-hop是让人情不自禁扭曲肢体的发生器。R&B毕竟是风靡世界的音乐宠儿,还要在世上风光多久则不得而知。他坚持地认为,鸟鸣虫吟蝉唱蜂飞蝶舞云飘溪流叶落花开日升月沉甚至人的一个细微的表情和随意的动作都是音乐。这个世界是音乐的世界。音乐无处不在。正如歌里所唱没有你日子很黑白。音乐给这个世界涂上多姿的色彩,绚烂着人的心灵。

大家诧异才子怎么会如此感性,默一看到班主任的儿子拿着热狗从窗外经过,心想虽然暂时不会惊动Eminem,恐怕MChotdog听见要炮轰自己肤浅,只好留足后路说以上内容来自杂志乐评,况且自己本是外行,确实肤浅。心虚由此转为踏实。女生们都佩服得五体投地,为音乐也为眼前的“呕像”。

某日,张默一走进教室,冲大伙皱皱眉,挤挤眼。起初大家不明白他为何无故挤眉弄眼。后来一个细心的女生发现了奥秘所在,像发现了新大陆――张默一的几根眉毛带着彩,金黄发亮。非要细看,否则这些彩眉便如草丛中若隐若现的金币——张默一说我的眉毛可值钱了。“相传”诸葛亮有彩眉三根,他本人飞黄腾达不说,还福泽他人。一生好运连连还能施助别人。看来我今生要大富大贵了。可惜有一根“荣华富贵”听了很不服气,似乎要和他的手指闹别扭。“揪住”他的手指不放。于是这根甚为可惜的长眉被一帮女生们哄抢。张默一一边惋惜一边偷笑这些傻妞们的迂。那几根彩眉用头发作料,用水彩染黄,再冒充眉毛混进去做卧底,竟成了她们争抢的宝贝。只有梁梦如知道底细。在张默一死缠硬磨下才说下不为例,把那头发削得如眉毛一般,再粘得恰到好处,天衣无缝。谁让女儿家爱美,精于梳妆打扮?此刻派上用场。张默一从对“妖精”的恐惧转为对眉毛的爱怜。直夸梦如手艺精湛。

谁知第二天班里就多出一大堆五颜六色的眉毛。各色款式,花样繁复。一时冒出众多即将成为“达官显贵”的学子。人群里有白眉大侠,白眉道长,白眉仙人为首的“白眉派”,实现了由凡尘侠士向天上神仙的飞跃。还有七个染成彩虹颜色的男生,各兼一职,各守一色。并排站着则左右连成彩带一条,并列蹲下则上下隔成彩虹一道。女生们胆小,只敢贴上假眉,骤然化身盘丝洞里的蜘蛛姐妹。不过大家只敢在课下打打闹闹,上课大多收敛。不幸第一排一男生来不及取下,班主任瞅见吓了一跳,威胁说不良风气,准备严惩。男生只好认错说不敢再犯。没过几天大家相继在班主任课上“横眉冷对”。教室变花园,姹紫嫣红。法不责众,班主任怒极甩下狠话道有本事把头发都给染花了在学校走几步试试?!结果星期一全班恭候着她出现,男生全体光头,女生全部剃眉。班主任看着一帮“和尚”和没有眉毛的怪物以为自己走错教室误闯寺庙。其实大家不止要向老班抗议,更是为了表示对默一深深的同情——回家路上有人从楼上泼油漆,他正好经过,不幸浇了满头。头发纠结到一块,十分团结。默一只好剃光才解决了难题。梦如摸着他光光的脑袋笑道:“叫你不要玩火,你看吧!现在自食其果了吧!“默一眨眨眼道:“嘿嘿,人家和尚要戒这戒那,我好歹有个老婆!”说完梦如大叫着要给他烫个戒疤让他真的当和尚去……才子吓得立马逃之夭夭。

团结就是力量。下课后大家高唱凯歌送走无话可说的老班。

张默一感觉事情闹大。不出所料,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盘问加训话。才子心里暗骂是哪个长舌头的出卖本人?班主任口气柔和,因为才子他爹系省教育厅厅长。对这种“好学生”不便强硬,更不敢实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对下面强硬上面肯定不会温柔。全当是才子“天真顽皮”的兴起之举。无奈校长表示要严惩“歪风邪气”。“主谋”深刻反省,班主任拿出一份拟好的检讨要才子签上大名,才子听命。班主任盘问了半天张默一都积极配合,训话半天张默一都点头称是。前面一句是你组织大家的吗?后面紧跟是我是我我错了。一个说你要专心学习不要学坏,一个答我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只是从头到尾张默一都高昂着头盯着天花板,班主任则低着头仿佛犯错的是自己。张默一想一杆子没打翻一船人,自己却被船上的“某个人”给打翻了。恨的牙痒报复之欲涌上心头。班主任一时疏忽,忘记为告密者保密,说你要向吴洁洋同学学习,敢于揭发检举不良风气,同其斗争。为净化校园风气,树立良好高中生形象作了贡献。学校准备给予表扬。张默一心头的火经这油一浇更是熊熊燃烧。

学校通报批评了张默一。校长亦在广播里细数张默一的同学的“罪过”。默一被泼了冷水,想这些人真胆大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同学们本来狐假虎威,有恃无恐,不想这次弄假成真。为才子舍身取义,庇护朋友之举感激涕零,对学校义愤填膺。才子被批还是头一遭,天理何在?雨阳,凌菡和梁梦如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玩笑开大了吧?但校园里依然回荡着校长那“刚正不阿,义正辞严”的声音和整个教学楼此起彼伏的欢呼笑骂声。

默一后来才知道是老爸所为,甚是不解。张默然却说给你点教训,不要仗着你老子有权有势自己有点文化就目空一切。让你受点“委屈”,那些调皮捣蛋的才会幸灾乐祸觉得学校公平,心理平衡而有所收敛。牺牲小我完成大我你应该知道吧?只有光明没有黑暗世界就不完美!原来是“杀鸡吓猴”,默一想想也就释然了。反倒佩服起老爸的“明智”之举。

班里的人大都对吴看不顺眼而她却常常不可一世。吴常说他们学习简直是浪费资源,而他们则认为吴这种人玷污课本。小志说这个女人早就让他恨得咬牙切齿。英语课听写他居然去“检举”英语不好只好偷看的同桌!还说自己“没品”。真想把桌子劈成两半。可惜在英语老师面前他却只能忍气吞声。最要命的是,此女奇丑却还要整日涂脂抹粉,对梁梦如的美又羡又妒。简直就是东施效颦,越描越丑。

这次正好报了仇又消了默一的气。兄弟齐心,其力断金。才子请客和兄弟几个晚上大吃涮羊肉。小志,大奔,思奇几个猛灌啤酒,以浇心头之火,大嚼羊肉如食吴之肉。张默一发话:“以后大家注意点,提防点。不要再让那个bitch抓住什么把柄,栽在谁手里都不能被一个女人玩弄与鼓掌之间。大家热烈鼓掌拥护。啤酒把胃撑大了,男子汉的豪情在酒精里燃烧,振荡,化成酒气在桌子边喷洒飞扬。那一天小志第一次用英语骂了句fuck,意思当然不是针对那女人,而是fuck他妈的English!这次又考砸了,回去又免不了思想教育品德教育态度教育方法教育励志教育能力教育乃至“素质教育”。小志挤出了一滴眼泪。他仿佛又看到妈拿到试卷面对分数时那无奈的摇头和愤怒的表情,还有那些四处乱飞的“好说歹说,你要争气呀!考不上大学怎么办呀?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呀?”直到一群晦气的“鸦”在他生命阴霾的上空盘旋,嘲笑般地发出一声声凄厉的鸣叫。

只不过晚上借着酒兴,几个人闯下了大祸。酒足饭饱,众兄弟去打桌球。默一饮酒过量,精神恍惚。眼前球影重重,抖得手架不稳球杆且杆法奇臭:一局下来球没进几个,脱杆洗澡数次。默一性急,满头大汗,越急越输,越输越急。最后只能望球兴叹。今晚手气不佳,大煞风景,昔日高手风范荡然无存。无奈之余,大家见它实在醉得不轻,便让思奇陪他先回学校。小志和大奔切磋几个回合后难分上下,索然无味便一起去游戏厅打电动。

结果第二天,电视上出现了两个人捂着脸向门口奔去的镜头。场面混乱,画面上摄像机都“惊喜”得直发抖。大家抱头鼠窜,狼狈不堪。害怕丢脸的都作四散状。小志和大奔却仍然在角落里玩得高潮迭起,不亦乐乎,完全没发觉后面有什么不对劲。直到最后两人才“不要脸”地随着镜头的移动如小偷被曝光般惊叫着逃离了游戏厅。那段时间该地经常发生流血冲突抢劫偷盗事件,为了真实再现次地的现状,也为了让“引诱”未成年人的老板吃点苦头,有所收敛,同时为了加强社会治安,教育未成年人,促进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全面推进,小志和大奔作出了“英勇无畏”的牺牲,成了教育青少年及在校学生的典型。两人在该剧中的专业表演和积极配合被人们津津乐道。一时间家长们教育沉迷游戏的小子们都用“哪天让你们也过过戏瘾,要像他们两个一样声情并茂哦?”

小志和大奔因为晚归,进入不良场所,没能在电视上树立学校良好形象而被记过。两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吴洁洋一时趾高气扬,对两个不良少年的代表“刮目相看”。连吃饭都乐不可支。一天课下,她终于抑制不住满心欢喜买来一对零食享用以示庆祝。把持不住的喜出望外像喷涌的龙头,想浇灭两团在一旁旺烧的“怒火”。

伍承志和本杰明为此惶惶不可终日。那则新闻似乎对电视流连忘返,整整重播重放加重复了一个月。搞得两人恨不得炸了电视机再轰了电视台。可即便如此,这则震撼一时大快人心的成果似乎没功夫去理会两人的不满与“阴谋”。中国新闻事业如火如荼的发展终于使两个本来安分守己公民的不轨图谋和完美计划宣告破产。小志和大奔哑口无言。可见新闻的厉害所在——强盗可以杀人灭口,而新闻不用杀人就可以让人闭嘴。两人欲哭无泪,只能自认倒霉。以致于以后小志看到电视就感觉它马上要宣布重大新闻:本市一红灯区在当地政府和媒体的共同努力下曝光,对于严整严打社会不良风气有警示意义。您现在看到的画面上的两个少年……小志的脑海里没了下文,不忍再联想下去。大奔则一看到新闻就心悸,导致食欲不振和心律失常。电视上两朵无辜的祖国之花此刻却如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在新闻的虎口下拼命寻找出口。他感觉电视的屏幕总是张开血盆大口向他俩扑来,然后两人在那个四方的小监牢里度过下半生。上了电视的人名声大振,进了牢房的人则有口难辩。大奔一身冷汗,醒来才发现自己又被电视弄得恶梦连连。

张默一逃过一劫,却又悔又怒。他感慨万千,因为自己没有坚持到最后一刻提前出列导致没能上电视罩着大家有难同当。如果自己也能露个脸,那么这个闹剧就要改写,一个省教育厅厅长的儿子居然也变身不良少年进入这种地方!为避免“政治风波”,也为了张默然脸上的光彩,那架摄像机在欣喜之余也应该会考虑到不堪设想的后果。然而这都是空想社会主义和物理实验理想状态下的假设条件,成不了真……

小志本以为家里又会刮起暴风雪。已经做好了向虎山行的准备,母亲大人却一反常态,镇定异常。自从那则新闻一而再再而三接连不断摧残她的神经以后,自从小志寄宿很少回家,回来也默默不语不再和她作对而成了一个操持家务的积极分子以后,尹灵川明白了这个无聊至极的东西给儿子带来的致命的伤害。不过儿子从小纵使成绩不好却不会因为去了一次不良场所就成了不良少年,因为她在电视镜头里看到儿子的侧脸时,突然想起他似乎进入学校后就没有那么放肆而坦然地笑过。她甚至在看了第一遍惊奇,第二遍发笑后第三遍却泪水涟涟:小志真是个傻孩子,当别人急急忙忙躲避那架摄像机时,他却和大奔处之泰然。而且他站着却让大奔坐着。当那道凶狠的光芒投射过来的时候,儿子立刻明白了什么。他护着大奔,把他挡在身后,然后遮住脸,在摄像机面前挥舞着另一只手,拉着不知所措的大奔逃离现场。真正不良的是那则可恶的新闻!尹灵川作为母亲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儿子背黑锅?做那些不良少年的替罪羊和代言人?

从前喜欢在沙发上一天到晚赖着看电视的儿子居然帮她挤好牙膏,做好饭菜等她起床!尹灵川从来不知道儿子居然还做得一手好菜。因为她从不让他动手,负责学习就可以。好不容易回家的小志红肿着眼睛吃饭,有时尹灵川不小心提起你不是喜欢吃饭时看电视吗他就笑笑然后钻进书房。

儿子终于英语及格了。在雨阳和默一的帮相下,在无数个连夜奋战,苦修煎熬下,小志终于可以在吴洁洋面前扬眉吐气地走过。吴洁洋惊异一则新闻对人的“打击”为什么如此之大,打击出了一个让全班和老师都吃惊的学生。当初雨阳和默一分工教他单词记忆窍门和和语法规则时,小志说无法想象一个人在昨天说他明天吃完了饭,睡完了觉,如完了厕却依然还在进行这些动作,而且这些破烂事情还牵扯到对明天的影响。感觉就像是一个疯子吃完饭仍端着碗不想放下,睡完觉却还赖着床不肯起来,拉完了屎还蹲在茅坑不忍离开,然后问你“Howareyoufeeling?”。可以想象动词的学习有多么痛苦,时态更是痛苦中的痛苦。雨阳和默一却告诉他当初他们就是这样痛苦过来的。你今天能一语道破玄机,一言点到精华,真不简单!可见你的理解力之强和想象力之丰富。小志吐着舌头说我有吗?

尹灵川捧着试卷,沐浴在上苍赐福,老天开眼的圣光中……

小志又说以前总以为英语比汉语高级,今天才发现其实不然。雨阳和默一不解,问何以见得。

“你看汉字。就拿“大”来说吧。上下左右几乎都可以加上几笔成为新字。例如“大”上加“一”就成了“天”。加“点”就成了“犬”或“太”。下面加“寸”就成了“夺”。再者加左可成“伏”。再看英语就不同了。英语里有“abomb”或“bombs”,有“cautions”和“precautions”。它要敢整成跟汉字一样的“穿鞋戴帽”我就给白宫扔个炸弹。所以,英语只能前进后退,在汉语这位左右逢源的老大哥面前只能甘拜下风了。美国文化横行霸道,中国文化兼容并蓄。怪不得布什作风这么强硬。如果美国要打七伤拳,那我们就只好陪它玩太极了。

伍承志虽然成绩不好,可也不至于笨到无可救药。

吴洁洋最近沉迷《那小子真帅》,立志要写出一部全面超越的作品,书名暂定为《那小子真屌》,因为男主角系黑帮老大。请伍承志落实书名翻译,又想考倒他,一举两得。理想中的自己将要大红大紫。小志翻来译去不得要领,默一也感慨中国人真是厉害,喜欢在人体器官上大做文章。这个“真屌”起初被他解释成“somethingimportantandoutstandingofaman’sbody”,默一得知书中剧情后豁然开朗大哥开始通常都是小弟,便译作“Ataleofthequasi_sonny”。“那小子”一个人的强悍,不敌两个人的智慧,默一庆幸她没夸自己妙译盖世,乐得在一边自恋。恨不得立传,美其名曰《真实与虚拟的较量》。背后小志和默一他们都佩服起《那小子真帅》的书名经典和古典白话里“这厮也忒笨了点”的源远流长。俗气的爱情小说唯一没有失败的地方只剩下书名,此时派上用场,也许这就是“失败是成功之母”的由来。

大奔则幸运多了。大奔的绰号不是他家拥有豪华奔驰,不过小康后备军的潜质不容小视。大奔的mum天天为炒股忙的焦头烂额,无暇顾及他,便干脆送他去学校住集体宿舍,美其名曰体验生活,杜绝骄奢淫逸。真是一举两得。不幸大奔的一辆进口自行车在惨遭扒窃后,大奔他母亲为了不让孩子幼小的心灵遭受创伤,只好给其购置高档电脑一台。尽管那辆车和大奔亲得还没热起来。可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小小损失算不了什么。大奔抛弃旧爱,投奔新欢。只可惜其母为防止影响他学习,那台电脑只能留在家用。弄得大奔和新欢相见如地下情一般。人间最苦唯相思矣。

有互联网的地方,就必定有网恋。就像有阳光的地方,就必定有影子。网恋就是那个爱往阴影里躲藏和繁衍的怪物。网恋泛滥之时之势,不亚于当年网游《传奇》的流行。没人知道和你在网上谈情说爱的是人是鬼是禽是兽。但一切神秘的东西其魅力正在于此——小志日夜在《传奇》里操劳奔波,居然打到那个全国只此一件的极品武器,后来上海的某玩家不惜斥资十万重金买下。如果当年负责在人间放置诱惑诱人堕落的撒旦知道,岂不气个半死?

相比而言,大奔就惨了。他和一个美眉聊了大半年才知道,自己的“地下女友”居然用数个QQ调戏自己。比这更惨的是,那个美眉就是他的“地下女友”。最惨的还有,这女孩半年前还和他海誓山盟四处逛街,下半年就因为马甲穿帮被大奔识破。大奔还以为自己是网络情圣,妄图一个QQ拴住佳丽三千:爱完一个又再哄另一个,俨然爱情的多面间谍。不过这似乎就是男人的本性。俗话说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没多久,大奔就因为花心遭到了接连惩罚:

某天,无聊的他碰见了一个更无聊的女人要和他视频。那女人羞怯地介绍自己名叫似玉,结果开完视频那窗口都被她的“美貌”惊吓得抖动不止。然后,她叫来自己的姐姐如花,大奔看过后更加受不了这“如花似玉”的刺激,电脑也极为配合地在此时黑屏了,紧接着停电了,于是大奔淹没在一片漆黑的死寂中了。

他女友一边假装纯情戏弄“情圣”,一边告诉大奔自己早已心有所属,还将她男人的帅照发来以示证明刺激大奔——更强调今年还有人追她,自己多么抢手且为情所困——简直比喜欢包养情人二奶的某些高官们还前卫时尚。大奔只好更加纯情地说非她不娶。一边和她在网上打情骂俏,一边换上马甲暗中调查。终于大奔在得知真相后不出意料地崩溃了:他改头换面变身成女人和那美眉聊天,从天文谈到地理,从身体谈到心理。俨然变成了美女的“闺蜜”。同类之间可以分享秘密,亲密的同类之间就更甚。女孩告诉变性为女人的大奔自己有两个男朋友:大奔和那个男人相比,不过是备胎。男人有三妻四妾不足为奇,女人们没辙,只好在网恋中追求平衡。大奔只加了女友的第二个QQ就确定悲剧确实已经发生了。这件事情解释起来很简单:大奔不知道女友知不知道自己泡妞,但他知道女友要知道就一定能知道。女友也不知道大奔知不知道她知道。为了不让大奔知道自己只好假装不知道。大奔不知道自己劈腿她只好更加不知道。谁知道大奔知道他要知道也一定能知道。结果大奔知道了她知道却装作不知道。并且自己知道了却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女友怪自己都知道了还说自己不知道。直到女友被识破,她还反咬一口大奔不该怀疑她并且用“女人身份”这般无聊。两个人玩够了变身游戏,这么一闹,只好不欢而散。

本杰明在论坛里发帖。自以为言辞恳切,观点鲜明,针砭时弊,文采飞扬。岂料几篇加精的早已抢先一步。打开一看,回复里脏话连篇,不堪入目。那些发帖的相必骂出兴头,骂上了瘾,顺带点了大奔和小志两个傻逼的名。大奔本想抨击媒体,气得险些拿水杯“抨击”电脑。本来和女友的事情就让他悲叹网乱人更滥,最后只好抱着感慨退了出来。谁让如今的网络动不动就忙着加强和谐建设呢?作为中国第一,世界第二搜索引擎的百度尚且如此,其它地方就可想而知了。大奔决定还它一片绿色天空。

五个人在一起讨论女人,提及吴洁洋,小志不假思索赠之以“mollywarship(无敌战舰)”。大家一致同意,拍手称绝。因为她颇有“小S第二”的潜力,不过人家比她漂亮多了。男人最害怕的女人莫过于此。丑就丑点,但千万不要出来“吓人”。

作文课上,语文老师饱含深情地朗诵了吴洁洋关于友谊的文章,并夸赞其结尾“我是金子,我要发光!”很有韵味。下课后,小志和大家拍桌子打节奏在教室后面高呼“我是恐龙,我要咬人!”。“恐龙”受此委屈,哭着向老师告状兼诉苦,老师先是被感染继而被吓到,为了制止“恐龙”流泪不止的恐怖哭相,兄弟几个挨了批评,于是“恐龙”笑了,十足的“动物凶猛”。

默一经常对兄弟几个诉苦,夫人柔情万种,非要自己动笔写甜言蜜语表达。弄得他神思恍惚。几个人都奇怪区区小事怎么会难道我们的嬷嬷兼一哥?默一说你们不知道,不写吧,她说爱不说怎么知道。写吧,她的要求堪比八股,苛刻有如公婆对媳妇。不能太俗亦不可太雅。太俗她嫌配不上她,太雅她怪情书太肉麻。两头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结果才子冥思苦想,弄了一首颓废加激情,直白又含蓄的小诗献上,却引来夫人一阵不快。

那文章无病呻吟,感觉像一个没病的人装病且大嚷我好痛苦让我死了吧。其实这没什么,因为这和一个真正的病人说我好快乐让我死了吧异曲同工。不过后者让人得内伤,前者则让人抽风。佳作如下:

啊,青春

我的心肺我的胃

让我彻夜不能睡

跳了妩媚吸了伤悲吐了颓废

爱上你迷人的眉

姑娘你好似花的蕊

滋润了我的羞怯和臭美

泪如雨,onetwothree

思念的长腿爬进了我的心扉

comeon,小妹

陪我一起醉

万般皆下品,唯有凌菡高。李凌菡出谋划策,代作一首,不料正合梦如胃口。原来才女所谓的半俗不雅就是这样的忧伤派作品:

阳光普照

孤独的光环是一种美丽的荣耀

它起得太早我睡不成懒觉

你用爱情的圈套

将我慢慢围绕

一拉线你就跑

说要带我去天涯海角

我再也逃不了

只好微笑着

晕倒

张默一说最后若再加上一句“梦如,默一爱你噢”就音韵和谐,心意可表了。他却没想到这样一来正如一个大男人手捧鲜花扭扭捏捏羞羞怯怯向女友靠近却用不好意思我去趟厕所“表白”一样大煞风景。凌菡说断不可加。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女人心,海底针。梦如对此佳作爱不释手。默一只可惜那句话一直藏在心底,今后我还能说给谁听?看来最了解女人的莫过于女人。

网络上流行CS的时候,大奔整夜加班操练,幻想有朝一日成为绝世高手。兄弟几个聚在一起,看大奔献艺。岂料大奔甚是不争气,枪法奇烂,且是那种基本会穿墙开枪点射横扫连跳隐蔽的类型。几局下来,自信被电脑摧毁的七零八落。大家看得心急如焚,他却晃晃悠悠如醉汉般晃到门边,结果和T擦肩而过,那T围绕他作圆周运动,大奔慌忙开枪,却英雄气短,死于T的屠刀之下,鲜血四溅,惨不忍睹。再不就中了自己的闪光,加上对方回的flashbang,犹如照相机快门直闪,大奔补救不及,连作蛙跳,却牺牲于敌人的包围圈中。还有一局输的离谱,大奔遭到数次歼灭,只好回撤静守,以观其变,结果一T撞到枪口,情急之下,“高手”错按换枪键,手枪自然没有主枪威力猛烈,速度也慢,满以为可以点中要害,对

方一阵弹雨急下,扑面而来,大奔又成了死得冤枉的CT。兄弟几个被这恐怖场景吓个半死:接下来大奔死于炸弹,死于MP5爆头,死于冲锋陷阵,死于背后暗枪。死于种种不知名原因,总之死得难看。T那边却愈发猖狂嚣张,尽情享受着戮尸的快感。更加精神百倍,活蹦乱跳。大家都说还是换简单模式吧,大奔却心有不甘:“不挑战专业级别怎能成为高手?”

于是大奔日以继夜的苦练终于挑战专业成功:练就了CS的另一种至高境界成为专业菜鸟。

小志说你没救了,打电动输给我,看来玩这个我想不赢你都难!干脆改名叫“大笨”得了。本杰明只好接受无奈,承认失败。心里却不以为然,宁愿坚持一个人的精彩。

六一的晚上,默一,梦如,雨阳和凌菡在楼顶上欢庆不属于自己的节日。遗憾的是,大奔,小志和思奇都已经回家。学校良心发现,放假一天。四个人提着准备好的零食和啤酒直奔目的地。默一兴奋莫名,险些摔倒。只好用手上《西班牙的悲剧》一书里的话自嘲道:“Quijocetinterra,nonbabetundecadat(躺在地上的人不会跌倒)”。

梦如提议,今晚月明星稀,不如吟诗作词以助酒兴,也不枉费这大好时光。默一和雨阳都点头同意,只有凌菡吐苦水道:“真要学大观园连诗啊?现在这个时代,诗人都快绝迹了!还有诗词那个平平仄仄真是纠结!况且本人不才,若要连的话,可能会见笑啊!”另三人笑道:“权作尝试,不要扫兴啊!”凌菡又一本正经道:“那我们也后现代一把,算是A级娱乐吧!明月几时有,自己抬头瞅。”梦如说别闹了,言归正转。于是默一先来,沉思片刻,吟《西湖·咏荷》一首:

柳雾影朦胧,西湖雨映虹。

荷香染朝露,画谱入兰丛。

北涧行云遏,天南现玉鸿。

离人眸底血,点滴断桥东。

默一说人生必有风雨,离高考还有一年,届时我们东南西北,各奔天涯。因此大家的作品必须有“风雨”二字或“东南西北”借以缅怀。梦如接一首《雅乐·思乡》:

东风入律丹霞隐,雨霁西窗雯若彤。

易释愁怀空寂寞,乡音难掩满帘栊。

默一又出对道:“闲亭拱北星罗曜”,梦如接道:“雅舍筝鸣皓月东”。

雨阳思索半天,忽然想起课上所学,便说:“城南陌上桑已绿”,其余三人一时都想不出,凌菡看着远处的池塘,拍手道:“这句我来吧!“

默一,梦如和雨阳都面露欣喜,嚷道:“快说,快说!是什么?”

“我不说,嘿嘿。我要酝酿一下!“梦如急了,推她道:“老实交代,本宫有赏。”

梦如边给她扇着扇子边催促道:“好啦,不要故弄玄虚啦!”

凌菡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便缓缓念道:“路转西塘莲未红。”大家叫好。

“不错哦,不过你还差一首,先记下了。”默一点头说。

雨阳又作一首《踏莎行》献丑,自谦道此乃狗尾续貂而已。

草芦篁密,檀香指染。湘帘欲雨日出东。且埋夙诺南竹下,折枝北凇做媒红。雁归霞晚,渌水苍穹。渐引筇林斜径西。哑雀共鸣惊晓风,月胐鸦昏暮色穷。

凌菡一时作不出,只好搬来韦应物和戴叔伦的《调笑令》作救兵。

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迷路,迷路,边草日暮无穷。

边草,边草,边草尽来兵老。山南山北雪暗,千里万里月明。明月,明月,胡茄一声愁绝。

默一和梦如都说借用也无伤大雅。两人分别仿作一首。“东南西北”如四人齐聚。

愁绝,愁绝,思忆汉家陵阙。虫鸣鸟鸣凄怆,若隐若现星散。散星,散星,天南海北伤心。

伤心,伤心,空有满腹经纶。命浮命沉谁主,莫失莫忘情深。深情,深情,江东西施绝尘。

夜色渐深,大家不免微醺。于是便放浪形骸了。

默一道:“半夜两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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