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苍白掌心中间多了一条缝，仿佛安详闭目，平添一份非人的诡异。
黑山羊畏惧地后退一步。
灾厄神明的赐物，哪怕只是一颗眼珠也极具威慑力。
言孜难得放柔声音，“别怕，过来。”
它迟疑了下，慢慢靠近……
言孜又从背包中翻出一颗灰败的眼球，这是之前黑色篝火架子熄灭后，从雪里刨出来的那一颗。
“试试看合不合适？”
她语气温和，让人想起商店里给自己小孩试衣服的家长，只是配上这么一颗圆溜溜的眼珠，画风怎么看都怎么不对劲。
言孜扶着它的一边角，将眼珠塞了进去。
只见原本死气沉沉的东西忽然转动了一下，缓缓活了起来。
作为影子的一部分，在这之前黑山羊都是依靠自己特有的那套办法，感知世界。
眼下一能看清，不由新奇地打量着四周。
那颗眼珠最开始还不是很听话，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也像是想要挣脱控制般，自己咕噜噜瞎转。
黑山羊有些不适应地甩了甩脑袋，求助般往她那边靠了靠。
言孜上前伸出左手在它脑门上轻轻一拍，终于安静下来了。
非常奇妙的感觉。
正常情况下，人只有正面长了一双眼睛。
但现在她的视野比之前更宽阔了，在地上的影子就是另一颗眼睛……
能再次看清世界，拥有像人一样的视觉。
即使只有一边，黑山羊也高兴极了，乌漆嘛黑一坨地在往外冒粉红小花。
“喜欢就好。”
言孜重新戴上那只手套。
掌心那只眼珠的存在，并没有造成什么不适和影响。
如果不是偶尔想起，甚至根本注意不到，自然的像是她原本就有这么一样东西。
自从上次从人鱼宫殿遗址回来以后，她的脑海中就莫名多了些知识……对这个世界也有了新的认识。
“咕叽。”
布兜被顶开一小道缝隙，蛋崽子好奇地探出那双大眼往外看。
下一秒，像是羡慕其它小孩有新衣服穿一样，扯住言孜衣角露出闪闪发光的星星眼。
这一套目前其它人都顶不住，但言孜爹心如铁。
养了这么久，不用开口她都能知道自己的崽子想什么。
半蹲下身子，伸手将崽子捞出来放在面前，言孜神情冷淡，“上次给你做的那条头巾呢？”
蓝蛋：……
只这么一句，星星眼瞬间变成荷包蛋。
它只是也想要个眼珠，它有什么错？！
言孜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看见蛋崽子还是一连沮丧，无奈又拐了回来，“眼珠子有什么可玩的，等会儿黯绿触手上面多摘几颗给你，现在爹带你去拍照。”
她尽力给崽子一个完整童年。
虽然效果看起来不怎么好。
“咕叽！”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尽管还无法看出将来会长成什么模样，但是蓝蛋很爱护自己的形象。这点从不太乐意戴上那条花花绿绿的头巾，就能看出来了。
它早就心痒工作台新出的那个照片很久了，只不过言孜事情多，它不敢去打扰。
眼下惊喜来的如此突然，它一蹦三尺高，差点砸到言孜脸上。
“拍！照！”
蛋崽子精准说出那个人类创造的词汇，扯着家长的裤脚就迫不及待往工作台方向去。
言孜拿它没有办法，只能顺着孩子跟上。
顺便招了下手，道，“紫苏，你喜欢这个，也一起来吧。”
修长指节上的戒指动了动，一截柔韧细长的黑色触手从里面钻了出来，在她脖子上亲昵地绕了两圈，上头的粉红蝴蝶结还摆了摆，精准表达出情绪。
她还特地将那把黑色餐椅拖了过来。
平常吃饭用的普通桌椅太小，没有气势，拍照当然是适合用这种的，也方便他们几个贴在一起。
第一次坐这把椅子不是为了直播被迫进食。
言孜坐在正中央，紫苏从后背绕上她的脖颈，像是还活着的时候笑吟吟地撑着手臂压在上面一样，蓝蛋则乖巧靠在她的臂弯间，激动地动来动去。
她蓦地想起自己曾经和父亲他们拍过的那张照，也是这样。
只不过自己这一代，似乎有点阴间。
“坐好了。”
她伸手按下活跃过头的蓝蛋，打开建造。
【提示：当前制作照片需要材料——布匹×1，草团×1，眼泪×1】
前面两样都不是问题，但之前的那些珍珠眼泪已经花完了，言孜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家崽子。
它也扑闪着一双卡姿兰大眼，和她对望。
“哭不出来？”
言孜一看就明白情况。
大多数时候，它确实都是张嘴干嚎，没有半点泪水。
但当家长的，拿捏方法有的是，“那就想一下，我死了。”
“咕叽！！！”
喷溅而出的珍珠打了她一身。包括原本懒洋洋靠在她肩头上的紫苏，也直接像是被豌豆射手打飞出去的僵尸一样，啪嗒摔在地上，还滚了两滚。
紫苏：？？？？
这是眼泪能有的杀伤力？
即便没有五官，但也能感受到她的目瞪口呆。
并且一边大为震撼，一边麻溜捡起地上那些圆滚滚的东西。
但哪怕触手多如她，也跟不上蛋崽子落泪的速度。
“行了，木筏要被淹了。”
言孜原本只是逗孩子玩的一句，没想到它会这么好骗。
就凭她现在快和马峧差不多的身体情况，这些玩家都死了，只怕也轮不到她。
想到马峧，她转头看了一眼。
对方一个哆嗦，连忙低下脑袋。他适应环境的能力倒是不错，关了这些天竟然开始习惯了。
言孜摆了摆手。
肩上的紫苏顿时噌地飞出去，打开了那个笼子。
马峧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但不是惊喜而是害怕，“别、别杀我！”
他不会那么天真的以为，言孜是要放他离开。
言孜确实也不会放人，伸腿踢了一脚旁边正在美美舒展叶片的海人参，它瞬间哆嗦地比马峧更厉害，但身体反应却十分诚实。
嗖地拉长那条仅剩的藤蔓，缠紧马峧的脖子。
但凡他有一点想要逃跑的迹象，就会被毫不客气勒死。
“过来给我们拍个照。”
言孜略微卷了一截袖子上去，削瘦腕间隐约可见暗涌的金纹。
仿佛这些东西才是支撑她现今身体的真正骨架。
她从兜帽下抬起些视线，补充一句道，“拍的不好，鲨了你。”
话语平淡的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而不是什么威胁话语，对方却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
本来只是暗暗发抖，瞬间移到明面上来。
【照片×1】
系统给的拍照方式也十分特殊，和现实世界有些不一样。需要先像平常拍照那样拍下一张图片，然后再和空白照片放在一起洗出来。
不过再怎么不一样，照片这一观念也是存在于人类世界中。
马峧额间挂着冷汗，还在努力调整角度。
言孜个子高，以往拍照都是往后几排靠着站，现在哪怕坐下来气势也分毫不减。
裤腿塞进黑色长靴，兜袍将全身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腕骨。衣角上残留着大片干涸的褐色血迹，看得人心惊胆颤……
“有、有点暗……能不能把帽子摘下来？”
如果有选择，马峧绝对不会提议。
但要是把言孜拍的和包青天一样，只怕下场会更加凉凉。
对方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可还是把帽子摘了下来。
长到肩上一点的头发被低低束在身后，发尾雪白。
还有些许凌乱，像一朵蒲公英透出几分野性的勃勃生机。
她生的极好。
至少是你和对象两个人，总有一个会喜欢的类型。
凌厉的眼尾仿佛藏着剑锋，薄唇细眉，瞳眸浅淡。像只有黑白两色的画，寡言而深邃。
马峧快速连拍几张。
终于在一堆里面，挑选出光线角度等都是最完美的那张，发给言孜看。
言孜只看了一眼，就直接印到空白照片上。
“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马峧回的当然是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