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魏氏红着眼眶,定定地注视着丈夫,两人目光相遇,无不簌簌泪落。
王世贞紧攥的拳稍松,半晌之后,终是无声,却忽而俯身抱住妻儿。
“让娘子随我受委屈,是我无能。”他在妻子耳畔缓道。
魏氏泪珠滚落至其脖颈,灼出丝丝热意:“夫君休要说这话,只要我们一家好好的,这比什么都强。”
“……好。”他抚上魏氏后背,下颌贴近她的乌黑发顶,“为了你们,为夫忍一时又如何。”
“夫君这么想……妾很高兴。”
“我明日便辞官回去,赶快收拾东西,一道远离这是非之地。”
魏氏喜极而泣,忙不迭地点头,又教他一阵心酸。
其余人早已默然走出屋门,于庭中踱步徘徊。
归有光似是被适才一幕所触动,负手倚着墙根而立,仰首凝望傍晚落日,眼中怅然不觉令顾清稚瞧见。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视着他道:“归先生方才听小女提及读过您的文章,似乎并不相信。”
归有光苦笑:“归某一介落第举子,拙作如何能传至姑娘手中?”
清稚认真道:“您写过一句话,小女每次一读皆有很深的感触。”
“姑娘请说。”归有光好奇。
“庭中那棵亭亭如盖的枇杷树。”
归有光闭目,良久,睁眼视着她:“此乃归某偶得散文的末尾一语,姑娘为何记得此句。”
她答:“您对故人之思甚切,尽皆寄托于那株枇杷树上,小女每当读之,一股悲伤便会缭绕于心,难以散去。”
他喟叹:“归某亡妻亦是姓魏,今日瞧见元美贤弟与其妻魏娘子情深若此,心中不免忆及亡妻而惆怅,未料姑娘竟也想到此处。”
顾清稚睁着双杏目看他,似是含了汪清澈见底的水潭:“您的那篇文章,小女细细品读过,所以知道您与发妻感情甚笃。但小女还听说,您现今的夫人王氏,为归先生操劳半生,亦是一位贤淑聪慧的女子,实在是了不起。”
归有光略有些吃惊,问道:“姑娘如何能听闻拙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