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口tຊ已是微滞,又见旁边还以柳体题了首诗。
他细细观之,小字挺拔疏朗,但锋尾隐约流露女子清丽:
“绿遍潇湘外,疏林玉露寒。
凤毛丛劲节,直上尽头竿。”
心海顷时翻覆。
“这是一个十三岁少年所做之诗,我觉得这是他写得寓意最好的一首,就作了幅题诗画赠给你,张先生喜欢吗?”顾清稚笑盈盈道。
“诗文是你的字迹。”张居正道,“我颇喜欢。”
言下之意为,这画不是你作的。
顾清稚并未因他夸自己的字而露出喜悦之色,反而鼓起脸颊作可怜状:“夫君不喜欢画吗?”
他沉吟,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猜测:“视此画法……莫非是徐文长手笔?”
“夫君聪明。”
她心道,果然是清楚她不会绘画这类高级的艺术。
“你如何能说动他作画?”
顾清稚眨眨眼睫:“夫君猜猜。”
“我猜不中。”
真无趣。
顾清稚在心底表示遗憾,回握住他的手掌,轻笑道:“那我不告诉你,这是秘密。”
她又捏他的指腹:“难道我不说张先生就不会收藏了么?”
张居正道:“即便是七娘所画,收藏价值亦极高。”
顾清稚若有所悟,指尖抵在自己颊边揉了揉:“听着像是好话,但怎么就不像是在夸我呢?”
「“娘子不必携礼来,徐某无功不受禄,不敢收受娘子恩惠。”
顾清稚将带来的一应粮米之物放下,笑眯眯道:“这不是给徐先生的恩惠,是给您的报酬。”
“报酬?”
她视着徐渭疑惑双眼,取出一册书卷递给他。
徐渭接过,见是自己前些年所撰的一篇浙江游记。
“我无意中看到徐先生的著述,很有感触。”顾清稚迎向他的面孔,“先生言会稽一地按于籍口六万二千有奇,不入丁籍者奚啻三倍之,我私以为先生能算得如此精确,连户部的统计簿册都未必能有您细致,却不知这数目是从何而得?”
徐渭始料未及她竟是对这他人不屑一顾的题目感兴趣,不禁眸色一沉,动了动干涸的嘴唇,问她:“这位娘子为何有此兴致?”
顾清稚答:“因为我要这数目有用处。”
徐渭闭目思索半晌,回忆写下此文时的情境,片刻后方回言:“经徐某实地探访,又于当地之前的县志察看而得。”
“那县志就一定是准确的吗?”
“本是未必。”徐渭道,“不过为验证数目,徐某又寻至编撰县志的著者,再三询问后也不敢确认,复拜访各申明亭里正、乡贤等辈,从他们口中探知方圆十里丁口几何,再依次相加。可惜户部未能清算得当,否则我何必要费这番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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