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芯闪烁微芒,他眸色一沉,截住她的质问:“旁人不知我也罢,你又缘何为此怨我?圣上登极之时方是冲龄之年,凡事若我不勉力过问,又怎担得起这元辅之责?”
“他如今一十四了!他早不是懵懂无知的幼童,他该自己站起来撑起他的九州万方,江山天下tຊ了!”她也顾不得甚么忌讳,直接无视张居正铁青面色,道,“你若一味如此庇护,他便永远只会缩于你身后,指望你为他挡去一切磨折困苦,末了他干脆怠政不理,这下好教你们君臣皆大欢喜了是么?”
“顾清稚!”他厉声道她名字,“这便是埋藏你心底多年之语么?”
“是。”顾清稚瞳眸透出倔强。
“那你不必再告知于我。”他冷道。
“我句句皆出于深思熟虑,为何你不愿听?”
“此乃无稽之言。”
顾清稚顿笑:“是么?我请你放手让皇帝自理朝政,让他独自面对文官,让他亲眼看着守江山之不易,我如此苦心皆是为了你,你却视为无稽之言?”
“你不必再说。”张居正神色坚决,“唯此事,我不能让步。”
“你不让步,那便等着罢。”她掷下一句,即甩袖背身而去。
一卷书静卧于案,页角因闭门时所涌入的惊风飘起,蝇头小楷随烛火明灭晃曳人双眸,却化作一阵漆黑如墨的激浪,骤然将他本是清明的头脑掩去。
他闭目后仰于椅中,眼前昏沉不见天光,犹如屋外天色冷寂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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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
公厅内照旧忙碌,诸官吏为久任法的具体施行皆提了不少奏议,尚书张瀚接过题本,唤住吏科给事中张楚城:“此法既是由厘卿奏请,劳你亲赴一趟文渊阁,将此叠奏疏上交予相公票拟。”
张楚城应,捧过奏本入阁中,恰见张居正与户部侍郎李幼滋交谈,于是自觉撤出厢外,默然静立。
“商农之势常若权衡,不可有所偏废,商可通有无从而利农,而农亦不可轻,其足以筑本以资商。”张居正道。
李幼滋颔首:“无怪乎相公禁令向商人征发繁科,原是为了培植商贸,减免关市税负,亦是为厚商而利农。”
“我观荆州原是舟楫荟萃,更兼居于吴楚上游,今商旅罕至百业萧条,或可有科税太重之故。”
李幼滋拱手道:“相公眼观天下,李某佩服之至。”
“生民之计,本该挂怀。”张居正视见门外有人候立,便唤他:“请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