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作回复。
颊侧滞了滞,她垂下眼睫,将那卷搁放在案上的书册塞回原位,复又扶膝自地上直腰,轻轻走过他身侧。
他闻见了一阵浅淡的梨花香气,似是从她发间萦绕而来。
想她应是刚濯过发,那湿漉漉的水迹在后背漫开,渗入那条月白对襟衫的肌理。
顾清稚闷闷地视着地面,步子朝前踱去,想着早知他如此冷淡,自己何必闻讯后旋即出发诣阙,用这十八天日夜兼程地回来。
原来他并没有如自己想象中那般期待她回来。
带着这股沮丧推开门,门页复又发出吱呀声响。
鞋尖跨出门槛,那刺目的雪光刹那笼罩了她。
蓦地,臂肘教人勾住,随即拽回,下一瞬身子被拥入怀中。
“原来你在。”张居正道,“你果然在。”
“我一直在。”耳侧紧贴着他的胸口,顾清稚伸臂,隔着窸窣的衣料抱住他的腰身。
“张先生又没有好好吃饭。”她说,“张先生又瘦了。”
“你亦消瘦了。”
顾清稚略微松开手,仰面望进他眸中。
她视见了那深埋于眼底不易被人发觉的疲惫。
“张先生累了么?”她温声问。嗓音间漾着的柔和如同一团棉花填塞了他的心房。
“嗯。”
“那坐一会儿罢。”
顾清稚拉着他坐入圈椅间,身子斜倚在他怀中,俄而勾住脖颈,整个身子的重量便压于他双膝。
张居正揽她更紧:“七娘。”
“嗯?”
“我欠你一声道歉,那日令你恼怒,tຊ皆是我的错处。”声音仍含沙哑,顾清稚知他已数日未出一言。
她的唇角离他耳畔只有两寸,再细微的呼吸如今亦是清晰可闻,如潮汐中的浪水,一举一动皆可牵起他最深处的神经。
“张先生在信中已经道过了。”顾清稚轻声耳语,“我已经收下了。”
他每隔十日即寄来一封家书,信里开头除却“七娘如晤”,便是对当日之事抱歉,甚至还有几首诗,诸如“数宵有飞梦,先尔到江滨”,“唤愁江草年年绿,欲折蘼芜寄所思”之句,直把偷窥得的王世贞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