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寨警察局原有几十个警察和一百多个保安团壮丁，五年前鄂豫皖红军撤离苏区后，地主老财们不愿意再出钱供养这些吃白饭的保安团，因此保安团大部分被遣散回家，如今总共不到五十人枪，大部分都是县城里的无赖泼皮，或者是县里官员们的远方亲戚，惹是生非欺压百姓个个在行，至于保境安民则个个都是摆设。
平时一到了晚上，这帮人早就喝酒耍牌逛窑子去了，今天却是大大的不同。县城监狱灯火通明，四周岗哨密布。平时焉头耷脑的壮丁们此时都像打了鸡血，居然深更半夜还在四处巡逻。监狱的一件办公室里，坐着两个汉子。其中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谢顶男人正叼着一根快要燃尽的香烟，他不耐烦地把烟屁股丢在地上，狠狠踩灭，骂道：“李胖子那个狗日的，死在他那个骚货姘头的肚皮上了吗？！怎么还没回来？还嫌老子分的赏钱少，老子一个铜板都不想给他！”旁边一个不伦不类的汉子，穿着破烂军服，却带着警察帽子。他赶紧殷勤地给局长又递上一根香烟，一边点火一边淫笑着说道：“局长，哪个小浪蹄子您不是也试过了吗？不把李胖子的骨头吸干，哪里能放过他。”局长舒服地续上烟，猥琐地笑道：“王队长，你别笑话李胖子，你小子不也一样被她治得下不了床么？”
正在两人意淫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会儿，一个卫兵领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管家神色慌张，进门就喊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家里起火了，四姨太和少爷都被困在里面，没跑出来呀。”警察局长闻言大惊失色，一屁股蹦了起来，抓住管家的衣领怒呵道：“怎么会起火的？你们都是死人吗？！”管家带着哭腔答道：“老爷，晚上四姨太和三姨太不知为了什么打了起来，接着屋子就起火了。家里现在全乱套了，您还是赶紧回去救人吧。”警察局长抓起枪套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王队长说道：“我去去就回，这里就交给你了，万万大意不得。”
歪戴着警察帽的王队长恭敬地答道：“局长放心，您家里的事要紧，这里有我呢，您放心好了。”心里却在暗笑：“你这老不死的，家里养着四只母老虎，不起火才怪呢？这可是一曲好戏哟。”看着警察局长匆匆忙忙离开，王队长把警察帽往桌子上一丢，一屁股坐在局长的太师椅上，舒服地换了一个姿势，想象着局长家里鸡飞狗跳的场景，越想越开心，不禁哼起了小曲。
过了一会，外面又是一阵骚动，很快卫兵领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进了屋，王队长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小舅子，顿时感到不妙。慌忙问道：“你怎么来了？！”王队长在家极其惧内，连带着小舅子都敢蹬鼻子上脸。这个小舅子满是怨气地质问道：“姐夫，你们家都是什么人啦。家里刚吃过饭，就来了两个你们六安老家的人。说你爹欠了他们一百块大洋的赌债，你爹没钱，打发他们来找你要债，还拿了你爹按了手印的欠条。那两个混蛋在家里耍横，闹得鸡飞狗跳，气得我姐都要吐血了。”
王队长脸色很不好看，他太了解自己那个好吃懒做的爹了。比自己更混蛋，五十多的人了，还整天吃喝嫖赌。前天托人到警察局找自己，要一百块大洋还赌债，搞得自己在警察局丢尽了人。自己一时气急没搭理，这回债主竟找上门去了！
王队长怒火中烧，不知道是怒小舅子还是怒讨债的人，或者是怒自己那个不争气的爹。他从太师椅上跳起来大骂道：“妈的X的，反了天了，竟敢闹到老子家里来，当老子是冤大头哇！”说着抓起挂在墙上的枪套，对卫兵喊道：“你去把陈排长喊来，快去！”
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推门进来。这人穿着一身旧军服，有一股老兵的戾气，右腿一瘸一拐，看样子是个伤残的老兵。陈排长敬了一个礼，说道：“王队长有什么吩咐？”王队长说道：“我家里出了点急事，我回去一趟，很快就回来。这里就暂时拜托陈排长了。”看陈排长面有难色，王队长有些不悦，说道：“放心，回头我跟局长商量一下，赏钱给你加一成，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
陈排长低头思索了一会，说道：“赏钱的事好说，只是局长和王队长家里接连出事，李队长也一直没有回来，这是不是有些太巧了吧？”王队长闻言一惊，似乎意识到什么，就有些犹豫了。一旁的小舅子着急了，不耐烦地催道：“我说姐夫，你再不回去，家里的瓦都要让人给揭了，还有比我姐受欺负更大的事情吗？！你赶走了那两个狗日的就回来，耽误不了一会。”王队长想起自己家老婆发飙的恐怖模样，狠下心来，对陈排长说道：“放心，我们金家寨四五年都没有匪患了，那个匪首也没有同伙，折腾不起大浪。我快去快回，最多半个时辰，改天我请陈排长喝酒道谢。”说完不再废话，带着几个贴身的弟兄就往家赶去。
夜色越来越深，警察李胖子的宅院内，被装在麻袋里，捆得结结实实的警察局长和王队长，也被道士和张大奎抬进了柴房。主屋里亮着一盏油灯，灯光照在李胖子吓得没有人色的脸上。李胖子跪在卞正中面前，哭丧着脸哀求道：“大爷，我知道的都说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的小命吧。”卞正中朝他诡异地笑了笑，说道：“记住，以后好好做人。第一不许投降日本人。第二不许欺负老百姓。否则我随时取你的小心肝。”李胖子如蒙大赦，磕头如捣蒜，欣喜若狂地答道：“大爷我记住了，如有违背，天打雷劈。……”话没说完，只觉得后脑被人重重一击，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