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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贤弟昨日是去哪...9(1 / 2)

薛茗以前就经常把幸运挂在嘴边。

有一回跟同事聊天,她就说我真的很幸运,虽然我从出生起就没有父母,但是福利院收留了我,还把我养大;虽然我物质不富裕,但我好歹上了一本大学还用奖学金抵了大部分学费;虽然毕业之后没找到特别好的工作,但也是坐办公室不用风吹日晒;虽然我经常被黑心老板强迫加班,但我有加班费啊!所以我还是很幸运的,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同事听完之后叹为观止,说:“你可真会pua你自己啊。”

薛茗听了后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这怎么能叫pua呢?这叫乐观面对生活吧?她的生命里总是充满各种不幸,若是整日惦记着那些事,那她还活不活了?

人类这种生物,不比较能死,生来就是要跟别人比较的,薛茗有一个优秀的品质,就是从来只跟差的比,不跟好的比。

凡事都有两面性,薛茗觉得自己被醉驾司机撞死确实是倒霉,但她在另一个世界活了下来,尽管身陷鬼窝里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却也用几口阳气暂时保住了小命,比那些被撞了就死透的,或者是被鬼缠死的人好得多。

至少比那个赵生好,这会儿他光溜溜地挺在床上,应该已经硬邦邦的了。

总结来说,这就是幸运!

pua完自己,薛茗的心情顿时又好很多,开始往岸上爬。

但她在水中折腾了这么一番早就耗尽了力气,挣扎了几次都从岸边滑下来,于是泄气地泡在水中,觉得是玉鹤吸了她太多阳气,以至于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一边在心中咒骂,一边将裹胸慢慢往身上缠,休息了许久总算有了点恢复,这才爬上了岸,动作吃力地拧着衣袍上的水。

入睡前她特地看过,包袱里的换洗衣物总共才三套。昨夜被那些小鬼一爪子抓烂了一套已经丢了,今日穿的又被她泡在酒楼的木桶里,现在身上穿的已经是最后一套了,这要是再破,她就得裸奔了。

薛茗对这最后一套衣裳很是爱惜,拧干水之后又认真抚平褶皱,在地上坐了许久才慢慢爬起来。

她的双腿传来剧烈的酸痛,俨然亮起红灯,只怕明日一早起来更要遭罪。

薛茗披着湿淋淋的衣裳出了温泉房,这回没有小纸鹤在前面引路了,她按照上次的记忆往前走,在长长的走廊里七拐八拐,最后总算找到了一间房。

推门进去,里面却并没有玉鹤,而是上次薛茗睡的那间房。她恍然意识到这屋子的构造是活的,似乎随时都在变换,她记路线完全没用。

薛茗猜测这屋子只有在夜间的时候才会出现,或许到了白天就自己消失了,所以上次她才会一睡醒就回到了原本的房间。

她将门闩插上,脱了湿透的衣裳挂在屏风上,胡乱将湿发绾起来,最后像一条死鱼一样瘫在床上,躺得四仰八叉,懒得再动了。

这床铺极其柔软,比酒楼的上房都要好得多,且被子不知是用什么东西织就,躺上去只觉得柔顺滑嫩,温度很适宜,简直就像是薛茗的良药,一身的疲累瞬间被缓解,心情也跟着变得宁静。

她转头看了看左肩胛骨上的伤口。爪痕依旧在,细长的伤口往外冒着黑气,与昨夜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这伤口十分奇特,即便是摸上去也没有任何痛觉,所以薛茗总是忘记她肩膀上有这么一处伤。不过目前看来伤口对她并没造成什么影响,也不知该如何治疗,或许再等个两日自己就愈合了。

薛茗沉默地胡思乱想,很快就困意缠身,闭上了眼陷入沉睡。

这只是在鬼庙入睡的第二晚,薛茗却已经被折腾得精疲力竭,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挤不出来了。

然而身处鬼庙,想要安宁哪有那么简单?

当薛茗站在一个烟雾缭绕的院子里时,深深意识到这一点。

她感觉身体的疲惫消失了,双腿也不再酸痛,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身在月球上一样,浑身充斥着一种一蹦就能弹三尺高的轻松。

这应该是个梦了。薛茗心想。

她左右观察,发现周围的环境陌生又熟悉,应该是在庙中的某一个她没去过的地方。院中有两个并根而生的槐树,生长得非常茂密,树冠隐在雾气中,看不完全。

薛茗伸手挥了挥身边的雾气,视线可见度高了些许,隐隐约约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间房。她慢步走过去,就见房门虚掩着,一股子阴冷的风从门缝溜出来,迎面扑在脸上。薛茗打了个冷战,抬手将门缓缓推开,瞧见屋中坐着一个身着青色衣裳的人,从背影上看似乎是个男子。

他一动不动,不知在做什么。

薛茗心生疑惑,出声问道:“你是谁?”

那男子听到声音后身体微微一动,似乎要转头过来,这时候薛茗的眼睛突然被雾气遮了个严严实实,视线中只有茫白,继而她双腿一蹬,猛然惊醒过来。

这一脚蹬得太厉害,她双腿立即抽筋起来,要了命的痛。薛茗惊呼一声,翻身爬起来抱着两条腿在石板似的床上滚起来。

继而她看见屋外天光大亮,阳光从门缝探进来,落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金光。屋内的景象也看个清楚,薛茗睡了一觉,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醒来时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

她揉着腿肚子缓解了抽筋之后就慢吞吞地穿衣下床,双腿传来的剧痛让她面容扭曲,龇牙咧嘴,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方才梦到了什么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原本挂在屏风上的衣服被随意地撂在桌子上,已经干了,劣质的布料硬得没法穿,她只得穿了先前玉鹤接她的那件衣袍。衣服不合身,薛茗就坐在床上稍微改了改,把领口穿了几个小孔,用细丝带串上之后就收束了许多,之后再绑上腰带,袖子挽起,倒也像模像样。

玉鹤的衣袍料子极好,穿在身上轻飘又柔软,还凉丝丝的,正适合暑气重的夏季穿。

忙活完之后她像个残疾多年偶然康复的瘸子一样,都不知道怎么使用双腿了,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日头高照,正是阳光灿烂的时候。春夜秋生两个小厮正在晾晒衣物,同时看见了薛茗,当下露出惊奇的表情,“燕公子,你何时又回来的?”

薛茗顿时觉得有点尴尬。昨天早上走的时候还信誓旦旦,潇洒地留下一句道别,结果一整天白忙活,今天起:“在林中迷失了方向,就回来了。”

春夜说那我给公子打水洗漱去,秋生则欢喜道:“若是少爷知道燕公子又回来,定会高兴。”于是跑去喊宁采臣。

薛茗坐在阳光底下,以葛优躺的姿势瘫着,长长地叹一口气。

她就觉得特别奇怪,怎么这两个小厮和宁采臣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反而她燕赤霞一到了夜里就要死要活,难道是主角光环不成?

且有件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原著中燕赤霞手里那把小剑分明可以自己飞出去斩妖除魔,一个剑袋就让庙里的老妖怪不敢靠近,为何现在一点用没有了?莫说是它自己去杀鬼,那寥寥几尺的长度,像个小玩具一样,连防身都做不到。

堂堂燕赤霞竟沦落到如此境地,这上哪说理去?

薛茗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神神叨叨地开始拜起来,想着如今拜玉皇大帝还是妈祖都没了用,干脆拜起了蒲松龄。

嘴里正念着时,宁采臣的声音悠悠传一声,这般神出鬼没。”

这话也没说错,薛茗的确神出鬼没,只是非她自愿罢了。薛茗睁开眼睛望去,见宁采臣换了身绛色衣袍,手里摇着玉骨扇,依旧风流倜傥,十分潇洒。

同住庙中,她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宁采臣还是生龙活虎的。薛茗眼不见心不烦,又将眼睛闭上,敷衍道:“昨日回来时已是深夜,就没敢打扰贤兄。”

宁采臣让小厮搬了椅子在薛茗身边坐下,调笑道:“你这是去哪里风流快活了?”

薛茗身子一僵,睁眼看他,“什么?”

宁采臣指了指脖子,“昨天早上分明只有嘴上有,今日连脖子上都有了。”

薛茗用手摸了摸,朝宁采臣借了面镜子。小厮很快就送上来一面比脸还大的铜镜,她对着一照,就看见自己侧颈上是一大片红痕,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被嘬出来的,有些比较深,还泛着浓郁的血色,在白净的皮肤上显得极为暧昧。

妈呀,那只死色鬼是属狗的吗?怎么啃出那么多印记!

薛茗大为崩溃,用手指搓了搓,见丝毫没有作用,又很快放弃,怒火只持续了一秒就化成满腔幽怨,长叹了一口气。

宁采臣笑道:“贤弟看起来烦心事不少啊。”

薛茗心说等聂小倩摸进你的房里,你跟我也差不多了。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夸赞道:“这镜子倒是打磨得好,照人很清楚。”

宁采臣不甚在意,“不是稀罕物,多花些钱都能买得到。”

薛茗对着镜子细看了一会儿,忽而发现一个不对劲的事。

镜中照出了她的模样,是很秀丽的一张脸。皮肤白皙而细腻,眉毛规整有形,鼻尖点了一颗黑痣,唇上因为有伤口显得比寻常要红,整体看上去十分标致。

这完全不是男子的模样,她的眉眼没有英气,就算是男生女相也说不通,是实打实的女生的脸。

可为何宁采臣与两个小厮都好像瞎了眼似的看不出他们其实都已经看出来,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这时候宁采臣笑话她,“被自己迷住了?怎么拿着镜子还不撒手了。”

薛茗哈哈一笑,将镜子还给了小厮,冲宁采臣道了声谢。好在宁采臣倒也有交际分寸,随口问了两句见她答得敷衍,便没再追问,两人并肩坐了一会儿,东厢房忽而传来惊叫声。

宁采臣道了声怎么回事,就立即动身,带着两个小厮前去看热闹。

薛茗懒得动弹,心里清楚指定是昨夜死在床榻上的赵生被他家下人发现了,这会儿喊得跟见了鬼一样,比薛茗夜里被追时喊得都难听。

这个赵生一看就是色字刻在了骨头上,昨日进门的时候那色眯眯的眼神就让薛茗感觉不适,死了也是活该。

院子很快就变得闹哄哄的,赵生被抬出来时薛茗伸脖子看了一眼,见他身上草草裹了一件外袍,皮肤惨白,脸上的表情更是狰狞无比。他的两个脚底板都被钻了个洞,还有一些细细的血正往下滴着。

赵生整个人瞧着都比昨日瘦了很多,身体里的血像是被吸干了,皮肤很像是真空的塑料纸,皱巴巴地缩成一团。

薛茗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心有余悸。幸好她前两夜都跑得够快,不然肯定也会变成这副模样,死都死得不体面。

宁采臣看够了热闹回来,刚坐下就叹道:“风气日下,人心不古啊。”

薛茗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问他,“贤兄何出此言?”

“这赵生虽眼窄鼻宽,看上去不是个心胸豁达之人,但瞧着他下人的衣料想来对下人并不赖,没想到这四人竟为了钱财害主子性命。”宁采臣扼腕道:“可惜此处荒郊野外,无法报官抓了他们。”

“你觉得此人是被自己手下的人害死的?”薛茗颇为惊奇,没想到他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可那赵生死状诡异,非常人所能为啊。”

“谁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民间邪术。”宁采臣摇头道:“也罢,终归与你我无关,不提了。”

薛茗惊诧无比,没想到这样的情况宁采臣都能自圆其说,就是死活不相信这庙中有鬼。

她也并没有开口劝说,反正还会有人死,如今她这个燕赤霞废物成这样,说不定到最后大家一起死在这里,到底这朗朗乾坤下有没有鬼,宁采臣很快就会知道。

那边的下人还在给主子哭丧,这边宁采臣已经开始张罗小厮准备早饭。

一整日都不得安宁,四个下人轮流哭,中间歇半个小时换班,薛茗被吵得都没脾气了。她在院中坐了一整天,就算是正午日头最强烈的时候也没进屋,扛着大太阳硬晒。宁采臣劝了几次都被她拒绝,说晒晒太阳身体好。

薛茗觉得这样阳气恢复得快,多吸收点太阳的能力,或许夜里鬼就不敢靠近她了,热了一身汗也觉得酣畅淋漓。

吃食都是宁采臣的小厮准备的,秋生见她上厕所的时候行走吃力,还热心地捡了根棍打磨了一下,给她当拐杖使。

薛茗感动得很,若不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她定然当场撂下豪言壮语,保护这俩勤快的小厮安然离开鬼庙。

转眼太阳开始往西走,天际染上金色的余晖,薛茗回屋把那把小剑揣在身上,开始往庙的深处走。

宁采臣站在后面问,“贤弟,天快黑了,你这是去哪?”

“我去庙中随便逛逛。”薛茗回头应了一声。

“提着灯去吧。”宁采臣对春夜摆了下手,很快一盏灯笼就被送到了薛茗的手上,他叮嘱道:“早些回来,这庙看着不小,当心迷了路。”

薛茗拱手道谢,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拄着木棍,慢吞吞地往里走。

距离太阳落山还有段时间,薛茗的腿酸痛得厉害,走一段路就停一段坐下来歇歇,直到她再次走到荷塘处。

天穹红霞满天,像绚烂的大染缸,赤黄青蓝的颜色揉在一起,变成一幅令人惊叹的画卷。天穹之下的池塘开满了荷花,随着风慢慢摇曳着,摇出了漫天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薛茗看见栈道的尽头有一座小房屋,心里涌出十分安心的感觉,于是也不急着进去,慢慢地坐在了地上。

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去,金光完全消失了,只余下了赤红的云彩,半边天空接上了夜幕,月亮很淡。

“姑娘,是在等我吗?”身后传来俏声。

薛茗扭头,看见聂小倩撑着漆黑的伞,身着雪白长裙站在不远处,长发随风轻舞,看起来仙气飘飘,当真美极了。

薛茗在心里赞叹了句真漂亮,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们坐下来谈一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薛茗以前就经常把幸运挂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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