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承自然是想活的。
不仅如此，他也不愿意看到北邙坠入深渊。
可问题在于，谢述够格吗？
董承眯着眼：“谢廉怎么说？”
话刚出口，董承便自顾自的接道：“谢廉应该是点过头的，以他的性子，断不会容忍谢朗天叛经离道，所以他才会出面，在玄弘均面前保下你。”
董承抬起头，眼神尖锐如鹰隼。
“可……你又如何保证，自己不是第二个谢朗天？”
他盯着谢述，一字一顿，威势如天穹般向谢述倾倒：“你，如何证明自己不是反贼？”
说来滑稽。
一个公认的大反贼，质问谢述如何证明自己不是反贼，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但他偏偏发生了。
谢述镇定自若，神色淡然：“我从没说过，我不是反贼。”
此言一出，公羊独神色骤变。
钟龙也满脸错愕。
董承拍案而起：“谢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就凭你刚刚那句话，本丞相就能将你就地正法！”
谢述依旧不慌不忙:“既然如此，还请丞相斧正。”
董承亲自拔刀，架在谢述的脖颈上：“谢述，你真当我不会杀你？”
谢述突然问道：“丞相可去过清河？”
“可曾见过百姓饿殍千里，易子相食？而达官贵族，则龟缩在高墙之后，满仓库的陈米宁愿发烂，也不施舍灾民！”
“丞相可曾见过，匪患滔天？百姓为了一口吃的，只能落草为寇，弃良为娼！”
“良家子弟被构陷，伸冤无门。”
“寻常百姓被践踏，求死不得。”
董承不耐烦地打断道：“清河只是例外，主少国疑，难免有奸臣作祟……”
“那北海呢？”谢述反问道：“北海倭贼登岸，荼毒沿海百姓，朝廷又是怎么做的？
置若罔闻，任其自生自灭！”
董承沉默不语。
谢述乘胜追击：“朝堂上朽木为官，书院里禽兽作圣，士族把持天下口舌，随心所欲！百姓伸冤无门，弃若敝履！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大方，有何不可反？
董丞相您想当忠臣，可曾想过天下人可还愿遵从大方？”
董承眼中虽然恼怒，却并无杀机。
谢述的话，他又何尝不明白？
只是。
先帝对他有知遇之恩，若非先帝垂青，他董承还在边关吃沙子呢！
大方就像一艘满是漏洞的破船，摇摇欲坠。
无数人想要逃离。
有人想要趁火打劫。
董承却想修补。
谢述：“丞相若愿助我，待我拿下黎阳之后，愿意以方臣自居，董家一日为忠臣，谢述便一日为方臣，与民更始，如何？”
董承眯细了眼：“你笃定我会反？”
谢述却笑道：“晚辈倒是希望丞相不会反，若是将来有一日连丞相都心灰意冷，这天下百姓怕是都得遭殃。”
这是真心话。
大方现在就像一个在穷途末路上狂飙的马车，之所以没有失控，是因为还有人在牵马执凳。
董承就正扮演着这么一个角色。
若是董承死了，大方那些觊觎极深的诸侯王，绝不会收手隐忍。
那时的大方，才是群雄逐鹿，妖魔乱舞。
“我并不认为你能击败谢朗天。”
董承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