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痛，痛，又开始痛了。
立文捂着曾有过枪伤的额头，不知为什么，在嗅到这股蜂蜜的甜香味夹杂着燃尽烟草的臭味时，他的颅骨内如同空腔一般，痛中带着一种奇特的感觉。
一种大脑飞离颅骨的感觉，如同做了开颅手术后接着吸食猫薄荷的猫咪一样。
立文将手中的木门用力甩向门口的那人，期冀那并不厚实的木门能略微阻挡一下对方。
与此同时，他脚下用力一蹬，迅速地向后退去。
扶在枪套上的右手拨下击锤，瞬间掏出转轮手枪，朝着门口的方向扣动扳机。
“砰，砰。”
危急关头，立文的速度都远超以往，扣动扳机的第一枪后紧跟着的二连发速射听上去像是只有一声枪响。
脆弱的木门被打出数个弹孔，走廊的光透过洞孔射入房间，白色的尘絮在光柱中飘荡。
后仰倒在地上的立文，重新拨下击锤，一只手持枪瞄准门口，一只手撑着身体站立起来。
“你在干什么？”
莫莉在这场不过眨眼间发生的战斗后，惊疑不定地发问。
立文头也不回地回答道：“门口的是血乌，他身上的气味和我那天晚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莫莉略微思考了一下，抿了下嘴，起身按住立文持枪的双手说道：
“你先把枪收起来。”
见立文投来瞥来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怀疑，莫莉将手放开，双手举在耳侧做投降状。
“相信我，你看门口的人在我们交谈时有任何举动吗？”
立文重新看了一眼门口，通过弹孔透进来依然只有关系，那人躲在门侧，没有试图发起突然袭击。
立文将转轮手枪放入枪套中，并没有将击锤复位。
莫莉捂着额头叹了口气，冲门外的人喊了一声：
“好了，队长，你进来吧？”
“哇哦~”
门外的那人高举着双手做投降状走进来，不停地大呼小叫着。
立文右手扶在转轮手枪的握把上，眯着眼上下打量对方。
莫莉所称呼“队长”的这人，一颗锃光瓦亮的白色光头上带着激动翻起的红色，粗犷的五官带着一把粗犷的大胡子，在下巴上被编成一根小辫子垂在那里，身材则壮实得一个人就把客房门堵得严严实实。
最重要的是，他有着令立文不得不提防的蓝色眼眸，以及身上那浓烈的混杂着蜂蜜甜香气味的烟草味。
光头队长抽出一张椅子，跨坐在被打烂的木门旁边，趴在椅背上看着依然扶着枪套保持警戒的立文，和站在两人之间试图向立文解释的莫莉。
莫莉伸出右手食指放在立文面前说道：
“首先，你闻一下这个味道。”
立文微微前倾，但并没有低下头，依然紧盯着坐下的光头队长，如同嗅一支香烟一样，快速嗅闻了莫莉悬在空中那纤细修长的手指。
不出所料，是蜂蜜和烟草的味道，但要清淡许多，并且夹杂着女性香水的气味。
“这是卡百利当地的一种宇宙牌香烟——蜂蜜调和烟草，卡百利的烟民——上到贵族老爷，下到工人农民——身上都或多或少有这种气味，差别只在是否有所谓的‘高级感’罢了。”
立文听到莫莉的说法，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头也不扭地说道：
“那怎么解释他的蓝色眼珠？也太巧了吧？”
“拜托……”
莫莉手指前端轻轻扶了下额头，想要接着解释时，被门外咚咚咚的脚步声和逐渐变大的斥责声打断。
“该死的，哪个混蛋敢在翠鸟动枪？”
帕顿女士出现在门口，沉着脸的她搭配一头高高盘起的银色发髻，立文感觉像是在面对一头暴怒的狮子，身体像是老鼠见到猫，几不可查的微微颤栗。
原本大大咧咧，事不关己一样坐在那里的光头队长连忙站起，和莫莉一起恭敬地对着帕顿女士行缪斯礼：
“对不起，主教女士。”
这让立文吃了一惊，帕顿女士居然是南塞教区的主教吗？
主教不该待在之前那座宏伟的教堂吗？
怎么在这样一个小旅馆当前台招待和酒保？
不过硬要说也可以解释，毕竟翠鸟是教会的产业。
“啧。”叉着腰站在门口的帕顿女士看了一眼屋内，对一旁的队长说道，“你们小队内部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自己去对接本地的调查者小队。”
说完，帕顿女士头也不回地离开。
莫莉扭头看到略有些讶异的立文，笑着说道：
“你进翠鸟时应该有一个古怪的仪式吧？还记得吗？”
立文立刻想起前台那个古怪的天平和砝码，以及帕顿女士奇怪的动作。
“那是主教女士自己立下的规矩，那一个砝码代表的是一定程度的恶，看着很小，但实际上普通的成年男性都不一定能承受它的重量。只有在称量了你的恶后，重量低于那小小的恶才能入住翠鸟旅馆。
“我们之所以帮你，除了需要你协助追缉血乌外，你通过了帕顿女士的恶度检测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立文抬起左手，右手依然扶在双指在自己眼前虚点一下，然后指向大咧咧坐在门口的光头。
莫莉突然走到立文面前，将脸简直要贴到了立文脸上，立文几乎能嗅出她身上的香水品牌，但可惜他并不是什么品香师。
立文松开刚才握紧枪柄的右手，恢复成搭在上面的状态。
他有些紧张，但不是因为莫莉突然贴近而感到威胁的紧张。
而是他的鼻尖能感受到莫莉鼻尖温度的紧张。
立文之前是一名积年的海盗，见识的多，经历过且品尝过的也多。
可李立文不是啊，他没来到这具身体上之前，可是不折不扣的魔法师。
幸好，莫莉没有让立文继续尴尬下去，及时开口说道：
“你看看我的眼睛，你觉得我是哪里的人呢？”
立文的一对眼珠四下乱看了好一阵，见实在躲不过去，一咬牙固定住不听话胡乱滚动的眼珠，和莫莉对视着。
墨绿色的眼珠，一动不动，微微翘起的睫毛像是守在祖母绿边上的枯松。
深棕色的眼珠，略显慌乱，渐渐眯起的眼睑如同覆在虎眼石外层的石皮。
“咳咳。”
立文左手捂嘴轻咳两声，首先后退一步，打破了这让他略显尴尬的场景。
飞速运转的小小的灰色细胞，从他那已经十分匮乏的本世界知识中获取到了可能的答案。
尽管答案让他有些惊讶，但立文还是开口回答莫莉的问题：
“难不成……你是王室成员？”
莫莉轻笑了一声，似乎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
“确实，王室成员的特征就是绿色的眼眸，但别忘了，马索的旧贵族也是如此，毕竟王室在获得艾恩梅迪王位前也属于当时还是王国的马索的贵族。
“但我十分肯定地是，我既非黑撒巴斯联合王国的王室成员，也不算现在马索共和国的那些旧贵族。
“毕竟，你见过北大陆有我这种肤色的贵族和王室吗？”
莫莉指着自己脸部仅比本地原住民淡一些的肤色，俏皮地笑着，看得出她丝毫不为自己肤色或者说人种感到自卑。
立文摇摇头，并不是很认可莫莉的解释：
“如你所说，这两个特征在王国殖民地南塞并不稀奇，但这也不能洗掉他身上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