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将她们请进屋，上了一杯茶。白茶包在赭石红的茶水底部静静安眠。</p>
“请。”</p>
白茉望着仅此一杯的茶，和已经坐下的老板娘，稍稍往后靠着椅背。她的裤脚浸染水渍，紧贴在她的腿上，像在她腿上敷了十几层湿巾。</p>
武星黎打量了下似乎没察觉到待客之道出了问题的老板娘，然后对白茉说：“你喝吧。”</p>
“我不喝茶包袋泡的水，介意我去那边自己挑吗？”武星黎指着摆满了各色花茶罐和咖啡罐的墙面问。</p>
老板娘的蓝眼睛将她们上上下下扫视了遍：“当然可以。”</p>
武星黎在茶水间不紧不慢的挑选自己想喝的咖啡，这厢老板娘好奇地问：“你们吵架了吗？”</p>
“吵架？没有啊。”白茉摇头。</p>
老板娘恍然大悟：“难怪，难怪你们都不争抢。”</p>
“争抢？”</p>
老板娘指着桌上的茶：“吵架的恋人大多会抢着喝这杯茶，或者抢着说不要，要么就是自己只顾自己。”</p>
“或者抢着进你刚才过的那扇窄门。”</p>
大多数吵架的恋人是唯恐自己落入下风的，就算拒绝茶水也不要在第二个做跟屁虫。严重一点的，甚至在老板娘上完茶后就该吵起来了。</p>
像她们两个这样能在吵架后保持风度的非常少见。</p>
要么就是没吵架，来看热闹的。</p>
但是那个女孩眼眸里太过淡然，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容易情绪爆发的类型。老板娘还真拿不准她们是不是在大战中。</p>
“这是你们请的摄影师？”老板娘看着背后两位扛着设备的摄影师：“真用心。”</p>
这是她看见请摄像师的情侣中最高档的一种设备了。</p>
小镇来的恋人在步入婚姻殿堂前，有的会特意请摄像师全程记录。所以小镇居民经常可以看见一对情侣在前面搂搂抱抱，一个孤单的摄影师在后面举着大大小小的机器紧紧跟随。</p>
她记得曾经还有人发现自己的录像损坏，花了好几天的时间费力征集了其他情侣录像的边角料，最终拼凑出了一卷奇异的录像带，无数对情侣最幸福的时刻都定格在那里。</p>
现在依旧挂在本地的旅游官网上。</p>
“......”白茉总算反应过来老板娘话里话外到底误会了什么，她赶紧摆着手澄清：“不是，我们只是朋友！”</p>
“耶？”老板娘眨眨眼，“你们不是情侣吗？”</p>
“不是！”白茉的头摇了又摇。</p>
“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呢？”此时武星黎已经端着咖啡回来，老板娘的疑问在咖啡颤动的余波里回响。</p>
今天天气非常不好，基本没什么人愿意出门。老板娘原本以为顶风冒雨来敲门的情侣一定吵得非常严重，到了分崩离析的关头。但她们又不是情侣。</p>
不是情侣，为什么要这么不辞艰辛的过来呢？</p>
老板娘疑惑得看着她们。</p>
武星黎咳嗽一声，开始讲她来的路上准备好的说辞：“我们来国外做体验生活的挑战，但之前在街头跳舞赚的全部钱财昨晚被一个黑人抢了，现在还在等警察追查。我们想求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帮帮老板娘的同时，有一点收获。”</p>
“你们想在我这里工作？”老板娘问。</p>
“您可以不付薪资，用其他的代替也可以。”武星黎笑说：“我们只需要一个屋檐。”</p>
风雨太大，一路走来消耗了不少体力和精力。最重要的是心不定，而心的飘摇是最耗神耗力的。</p>
她在来的路上已经察觉到白茉沉重的脚步和长久的沉默。白茉和寻霜的聒噪，千金的频繁要求不同，她常常在沉默里会礼貌性开口，这和她自己想不想说话没关系，只是她潜意识会做的举动。而武星黎今天难得没听见她的搭话，说明白茉的身心可能都已经非常萎靡。</p>
别说白茉，武星黎自己都难免心中涟漪不断。</p>
他们的需求其实也只是吃和住，以及为明天做准备的缓冲时间。</p>
包吃包住也是一种收获。</p>
“嗯......”老板娘没有立马答应，她在这两位面容姣好的女孩身上反复琢磨。左边的五官明艳凌厉，右边容貌白皙纯柔，这两个人的眼睛似乎都比寻常人要明亮得多，一个像玫瑰上落了一抹冷雪，一个似水仙花上清晨的露水。</p>
“你们愿意帮我整理照片吗？”老板娘似乎想到了她需要的东西。</p>
“什么照片？”武星黎问。</p>
老板娘说：“你们跟我来。”</p>
老板娘将她们带过游戏室，占卜间，又路过一角小型的猫咖。最后来到后门。</p>
这扇门一打开，偌大的后院像天外飞地一样出现在她们眼前。</p>
雨依旧，风也依旧。小院里有许多白色的铁桌椅如螃蟹窝在绿草里。</p>
“这里也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她的小店位置设计不太好，前有两个稍大的商场左右夹击，这间小院出去，后头是一条不怎么热闹的小街，很少有游客会走那条路。</p>
这是繁华的城墙边。</p>
而会特意来到她这里的人，大多或许也走到了爱情繁华的悬崖边。</p>
老板娘指给她们看了一面巨大的照片墙，照片墙的上面特意加了篷盖用来保护它，上面贴满了大小不一的照片。</p>
许多年轻人的笑颜被留在这里，还有白发苍苍的婆婆和老头坐在她们刚才坐的沙发上牵手微笑。下至十八，上至八十，世上无数种随机组合的爱情都停留在这块围墙上。</p> 白茉相信只要他们认真去数，大约什么样的故事都可以编纂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