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蟠龙镇的土匪
蟠龙镇是峙壁大峡谷中的唯一镇子，也是峙壁山脉北面最后一个镇子。它坐落在峡谷中的地沟上，镇子的中心有一座石桥把镇子南北两端连接起来。它距离前峙壁的蟠龙峡谷十几里，距离后峙壁的蜈蚣口二十多里，处在葫芦大峡谷的心脏地带。
沈士弘抽着烟，漫不经心的问：“蟠龙镇的土匪不去野狼山吗？”
“土匪去那里干什么？山上除了野狼，什么都没有！再说，野狼山是个死孤碌头，前面有大河堵着，旁边有大沟拦着，从蟠龙镇过去要走六十多里地，一去一回就是整整一天，土匪怎么会吃那个苦、劳那个神去那里？”虎子的姨父摇着头说。
虎子的姨抱着一大包东西走进来，虎子和小伍手里也拎着一袋东西跟着。
“小伍他爹，你看——你看他姨父给咱们带什么来了？”虎子姨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了，“盐巴——盐巴啊！”
“啊！盐巴？”虎子姨父忽地站了起来，几乎是冲上去，看见袋子里有几十斤盐巴，眼泪刷的流下来了，“他姨父，你这是救命啊！救命啊！我们缺盐巴很长时间了，家里就剩下了一小块，只能给孩子舔一舔，不敢吃啊！你看，我和虎子他姨腿都浮肿了，连走路都困难！再这样下去，我们全家就倒下去起不来了！”
包叔惊呆了，磕磕巴巴的说：“这——这——这么缺盐啊？”
“嗨，两个出山口都被堵住了，盐贩进不来，就是有盐贩进来，那价钱要的咱们也买不起啊？山里人想用山货和皮子出去换点回来，可出山口卡子的时候，要份子钱、要税钱，东西卖不出去，哪来的钱啊？结果手里的东西不是被土匪抢去抵份子钱，就是被外面的官兵警察抢去当税钱，根本弄不回来东西啊！”虎子姨紧紧的搂抱着盐袋子说。
“这世道真的是没有百姓的活路啊！你看看这大峡谷里，十村九空！我们村还算好的，也剩下不到一半人家了！嗨，祖祖辈辈住在这，老祖宗的坟都埋在这里，要不我们也出去了！”虎子姨父哽咽着说。
大壮气愤的站了起来，攥紧拳头说：“这些混账王八蛋，都应该统统的斩尽杀绝！”
沈士弘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道：“土匪不除，山河不宁！”
虎子姨父看到沈士弘和大壮的脸色忽然变得那么凶狠，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群做生意的人。
他转头看了看包叔，见他气定神闲的抽着烟，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个掌柜的到底是什么人？包叔一家在干什么？他们怎么能通过邕镇峡谷里的城寨，把山里最稀缺的盐巴带进来？他们到峙壁大峡谷里来干什么？四个人怎么会独闯野狼山，又安然无恙的出来？”
虎子姨父低头抽着烟袋锅，脸色凝重的胡思乱想，不敢说话了。
小伍端着煮好的茶走进来，亲切的说：“姨父，大伙喝茶。”
虎子姨指着黑陶碗说：“这是山上采的野山茶，虽然有些涩苦，但入喉后甘甜清凉，解渴！还可以降火、祛风。”
虎子姨父紧张的挥着手说：“小伍，赶紧把你姨父送给咱们的盐巴、粮食和烟熏肉藏到山洞里去！再拿几只风干的野山鸡、野兔和蘑菇回来。现在有盐巴了，好好的炖一锅给客人们吃！”
看到沈士弘奇异的眼神，虎子姨父苦笑着说：“盐巴、粮食和矜贵的东西不能放在家里，否则蟠龙镇的土匪过来，就什么都没了！这里家家户户在周围的山上都凿有洞，把东西都藏在里面，用多少拿多少。不然，真的是一天也活不下去！”
“你们这样做，土匪不知道吗？他们搜不到东西，肯定会想到你们藏起来了。他们会善罢甘休吗？”沈士弘担忧的问。
“大峡谷里的土匪都知道百姓的做法，可他们也不敢斩尽杀绝啊？如果大峡谷里的人都跑了、死绝了，谁给他们种庄稼？谁给他们放牧？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啊？没了百姓，他们也活不了啊！”虎子姨父义愤填膺。
沈士弘明白的点了点头，轻声的问：“听说神峰岭的土匪过去不抢山里的百姓？”
“沈掌柜说的一点不错，这个传闻也一点不假！我小的时候，神峰岭的土匪和现在不同，他们从来不在山里抢，更不会抢山里的平民百姓，反而会把在山外抢的东西分一些给山里百姓。但自从陈明辉和王贵呈把两个出山口全部堵住以后，神峰岭的土匪出不去了，山里的东西什么都缺，他们就开始慢慢的变脸了。他们先是敲镇子里富商的竹杆，把那些山里稀缺的东西搜刮走了。那些做生意的商户担惊受怕受不了，渐渐都离开了蟠龙镇，跑到大峡谷外面去了。富人没了，他们就开始抢穷人。葫芦大峡谷里的山洞多，家家户户就把东西藏进了山洞里，可狗日的抢不到东西就打人，凶狠的就烧屋……”
虎子姨父，这位受尽了磨难的沧桑老人，抽泣着说不下去了。
包叔在鞋底上敲着烟袋锅里残余的烟灰，脸色阴郁的说：“他们家原来住的不是这样的破茅草屋，是青石砌的高大瓦房，院子也是整齐的青石墙。就是因为那年小伍他爷爷不想把辛辛苦苦打下的粮食让土匪抢去，全部藏到了山洞里，结果土匪搜不到一粒粮食发起狠来，一把火把他们家烧了个精光！”
“这群**养的太狠了，就是一群畜生！就是千刀万剐了他们都不解恨！”虎子的表弟小伍愤怒的挥动着拳吼叫。
“很多的屋都被烧了，其他人家怕被烧屋，就放了一些粮食在家里，等着土匪来抢！”虎子姨父无奈的摇着头说。
“哎，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虎子姨抹着眼泪说。
“大峡谷里的人实在是活不下去，就陆陆续续的跑到大峙壁的山外去了。你们到大峡谷的沟北转一转，就会看到很多的村子都荒芜了，里面长满了茅草。房子常年没有人住，都倒塌了！大沟的南面还算好，每个村庄还有一些人家，因为这里的田地多数都是蟠龙镇上大地主的，他们和神峰岭的大当家不是亲戚，就是拜把子兄弟，怕人走光了，没人给他们种地，就不让土匪逼的太紧。其实这大峙壁里最大的地主是神峰岭，他们那么做是杀鸡取蛋，一锤子买卖！现在他们也后悔了，人再跑，地就没人种，牲畜没人放，他们自己也要饿死了！所以，现在土匪没有那么造次了，明知道你把东西藏起来，他们也不敢打人、烧屋了。”虎子姨父苍凉的说。
“今年春季峙壁山里大旱，我看这里的地沟水流不断，收成应该还好吧？”沈士弘轻声问。
“春季大旱对这里的庄稼倒是没有什么影响，这不是有条大沟吗！嗨，这葫芦大峡谷其实是块宝地啊！土地肥沃，再旱的天都不缺水，从没有因为干旱影响庄稼的收成。过去，这里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良田，那庄稼长得喜人啊！还有蜈蚣口里面，那是水草丰美，牛羊肥壮，骏马成群啊！哎——如果没有土匪，如果出山口不被那些狗日的堵住，这里可真是一个人间天堂啊！”虎子姨父感慨道。
“是啊，我刚嫁过来的时候，这里可真富裕啊！什么时候缺吃少穿过？”虎子姨也感慨不已。
“那个时候，他们常常接济我们，每年都给我们送好多粮食，不然虎子他们早就饿死了！”包叔满脸的感激。
“这里不是经常爆发山洪吗？那——这些田地不是都被洪水淹了？”沈士弘想起了包叔的话。
“山洪是经常有，那也只是淹没葫芦口一带。最大的一次山洪，从我们村往西八九里，就是你们过来时长满茅草的地方，三十几里长的峡谷里到处都是水，变成了一个大湖泊！但其它地方没有水，田地就不会受洪水的影响，因为有这条大沟嘛！说来也奇怪，这四五年都没有发过洪水了。”
“现在山里缺雨啊！三年两旱！”包叔吧嗒着烟袋锅说。
“蟠龙镇的土匪多吗？”沈士弘端着碗慢慢的喝着苦涩的茶水。
“现在少多了。大峡谷里的人都被他们逼走了，镇子也空了，土地也荒了，没人给他们种粮食、放牧，哪能养活那么多人啊！过去，光是蟠龙镇上就有一千多神峰岭的人！我看现在只剩下四百多了，蟠龙口有三百多人，蜈蚣口的寨子里人多一点，估计有五六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