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说点别的吧。今天从三弟发的照片里发现你的坟前的树又长高了。我可以这样说，你就是那棵树？啊哈，原来，你还是如此年轻，看起来长得还很标志，很迷人嘞！老张，话说，树大招风，你会不会害怕？既然风雨是注定的，少不了。但你不要怕，你若不怕，我就不怕。
不早了，我要休息了，晚安喽！
不孝子张三草笔
一九年四月五日十一点十一分
清水读完又看了看上面的日期，念道：“一九年四月五日，一九年，那时候是你大三下学期吧？对，就是你大三下学期，原来你当时和我一样，也在思考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不过我没有你胆子大，我没有思考过要退学。”
张三笑了笑，道：“都过去了。”
清水又拿起一封信，信封很大，是用毛笔写的，清水觉得很好奇，问道：“这个是你哥写给你的吧？他用毛笔写的小楷真的很好看，难怪你要跟你哥学书法，果然，他还是比你厉害得多。”
张三点点头。
清水又开始读：“
二贤弟左右：
刚看完你写给我的信，我本想坐下来好好的给你回一封信的，可是要上班，只得草草地写点东西给你了。看完信，我不得不承认你写给我的这封信感情真挚，令兄我心情澎湃，不知所以。不管你认为我没有信仰也好，没有追求也好，没有梦想也好，说我活得很失败也好，说我一无用处也好，我都得感谢你！因为你是我的亲兄弟，只有你才会对我说这些真话，在别人那里我听不到。
昨天我骂了你，你说你要退学，我觉得很荒唐。我认为你这样做很荒唐，是因为你不知道愚兄我因为文凭不高找工作处处碰壁的窘境，是因为你不知道在社会中别人告诉你学历没用却为你设置很高的门槛，是因为你不知道愚兄我在别人问我是什么学历，我说是大专时别人眼中望来的那歧视的目光，这就是大哥我为什么一心要在北京师范大学读成人本科的原因。你现在还在读书，你没有参加工作，还暂时用不到学历来提现你的身份，你读完了三年大学，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在为你高兴的同时，我也得提醒你，在你怀着梦想离开人生中最美好的校园生活时，你得准备好进入并接受社会大熔炉即将给你的洗礼。离开学校，你得适应并融入社会这个环境，最现实的问题就是你要养活自己。
你说你想要当作家，想要从事文学创作，写好文章，这我不反对，我还感到骄傲和自豪，大哥支持你，相信你有一天一定能够成功，但这是以后才能实现的事情。你说你想要退学，不想读书了，你说毕业证不重要，不想要毕业证了，这让我很不理解，也理解不了，所以我反对你这个冲动的想法，我不支持你这样做。你说你根本就没有用心在你的专业上，想要退学去寻找答案，去迎着风的方向去追寻梦想，去寻找诗和远方，不这样做就会觉得愧疚于梦想，然而你就没有想过退学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不是你想的甩手就走的那么简单，退学了意味着你放弃了学业，意味着你没有毕业，也就是你的最高学历是高中，你辛辛苦苦读了三年高中，又艰苦奋斗读了三年大学，然后突然一下子要想退学，就算你有去追求梦想的理由去搪塞自己的内心，就算你不考虑我和三弟对你期待与崇拜的感受，难道你就不感到对在黄土坟中的父亲和为我们三兄弟受尽人欺负凌辱的母亲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难道你就忍心辜负我和三弟还有母亲对你的期望吗？我们家两三辈人才培养出了贤弟你一个本科大学生，父母和爷奶那一辈都吃了没有文化没有学历的苦，难道你开了一个退学的头，你是想让三弟也像你一样也退学半途而废吗？兄为弟之榜样，你这样做三弟也会跟你学的，我非常害怕有一天二贤弟在教育三贤弟的时候，让他好好读书。不要退学，穷苦家庭出生的我们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才能有出路的时候，三贤弟用你都能快要大学毕业了都还要退学的这个借口来回答你，到时候你难道用你去为梦想舍弃一切的理由去教育三弟吗？我想三弟可能也会像你今天顽固己见的方式来说服你，把自己退学的事情说得理所当然而且还一点都不问心无愧。这就是我当年为什么害怕榜样效应发生在你们身上，而选择复读一年，哪怕最后我尽力也只能考上一个专科，也要去读，而不选择去广东打工养家的原因。因为我害怕我在教育你和三弟要好好读书上高中上大学的时候，你们反问我你为什么不读书上大学而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们去读书上大学呢？你叫我怎么回答，我是告诉你们说家里穷，我上不起大学，还是我说要挣钱养你们，供你们上学，还是我说这辈子就这样了，读大学的任务就交给你们去完成了。我想在你们心里会想，这些不过就是你用来搪塞我们的借口吧？你们一定会对我的教育不屑一顾。
老弟，最艰难的那几年我们都度过来了，我知道你上大学不容易，你在大学里肯定也吃了不少苦，最困难的可能要算经济拮据，你性格比较要强，就算你有困难也不跟我说，但是以我在大学的亲身经历来说你的大学也有同样的体会。我的大学能读毕业除了靠朋友们的帮助和一些救济，最重要的还是靠自己的自强独立，经济困难是常有的事，我们比不得有钱人家的孩子，没有父母的帮助，所以只能靠自己去努力，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也想过我是不是要放弃，但是当我想到你和三弟，想到去世的父亲，为我们受苦受累的母亲，我就不想放弃了，因为我能读大学，这个机会很不容易。毕业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很遗憾自己不是大学本科毕业，所以我想通过现在的努力去考一个本科学历，这是一个平台，我要想实现梦想，我得有这个平台。说了这么多，大哥还是觉得二贤弟退学的事情是不理智的。不能说学历不重要，真的，愚兄觉得学历是很重要的。你马上就上大四了，大四基本上没有什么课，上半学期出去实习，实习完，就要毕业了。一毕业，你面对的首要问题就是得找一份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找工作是你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因为你要生存，你就得去找工作，你想要当作家，你也得去找工作挣钱来支持你的梦想，高中学历想要找一份好的工作真的很难，我大专学历出来都很难找到好的工作，好的工作的第一道门槛就是要求本科，这一条我都达不到，根本就没机会，你要是本科毕业，至少符合要求，你就有机会去争取。我说得一点都不夸张，等你毕业工作了你就有体会的。如果说我们家有个千万上亿的家产，你去干嘛我都支持你，因为有了生存最基本的保障，我不用担心你的最基本的衣食住行问题，但是现在我们还没有这个条件，所以，我们得先工作挣钱养活自己，然后才能去追求梦想，就像有一句话说的，上层建筑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不怕二贤弟笑话，我给你讲一个很现实的例子，我和你嫂子之间的一件事，她问我这样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为什么要嫁给你？我说：我爱你。她说：爱能让我吃饱饭吗？爱能让我不饿吗？我有一天跟你在一起快要饿死的时候我说：先生我饿，你说你爱我我就不饿了吗？我当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们嫂子说得很对，爱有什么用？能不让她挨饿吗？不能，能不让她挨饿的是有钱买吃的。通过这个例子，得到的启示是，经济基础是前提，是最基本的保障，孔子是公认的圣人吧！但他饿了也得吃饭啊！困在陈蔡的时候，他也饿得到乞讨的地步。打个最简单的例子，就算你现在去做了作家，当你没有经济来源的时候怎么办？你是人，你得吃饭，在你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来支撑着你去创作的时候，那种生活是很困难的，你说你不怕，那是你还未亲身经历过而已，所以你得毕业了，有了大学的学历，先找一份工作，一边工作一边创作，这是我觉得可行的方法。你说你毕业了不工作，就去写文章，就去创作，不去挣钱养活自己，你就能创作出来了？我支持你的梦想，但是我要提醒贤弟要切合实际，要脚踏实地，任何成功都是前期的积累的。
说心里话，出门在外，没有钱真的很不好过，大哥希望你能找一个好的工作，你一边工作。一边创作，实现你的梦想，我不想你在没有基本的生存保障的时候去创作，为了你的作家梦想，你也得工作，你不工作，你就没有经济来源，没有经济来源，你就没饭吃，没地住，没有买书的钱，没有写字用的纸和笔，没有创作的良好环境，你说这些是不是有道理呢？还有就是，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要是生病了得需要钱去治病吧？要是我和三弟有什么急事需要用钱，没有钱是很难过得，如果妈妈生病了要做手术，要用一大笔钱，你能看着病床上呻吟的母亲不管不顾吗？贤弟还记得吗？父亲的病本来是可以治好的，就是因为没有钱才越拖越严重，最后拖到晚期还是无钱医治去世的，每每想起父亲当年的痛苦之状来，大哥心里就非常的难过和悲痛。我还清楚的记得大年三十，妈妈熬着外婆家给的半边猪头肉，父亲在里屋床上痛苦的呻吟，妈妈拿不出一分钱来，最后我去向奶奶借了几块钱一路哭着去朱家沟医院为父亲买药，钱不够，还受了医生的鄙视，这些在大哥心里永远无法忘记。
说了这么多，愚兄无非是想二贤弟能够认真思考，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大哥是俗人，说不来什么有道理的话来，所以把心中杂乱无章的话一个劲的全部倒了出来，可能贤弟不爱听，也可能听不进去，但是作为兄长，我们都没有了父亲，长兄如父，我不得不跟你们说。不管是好是坏的，你们听得进去，觉得大哥说得对的，有道理的，你就听，没有道理的，你就当我没说过，你要反过来教育我，大哥也洗耳恭听，知错就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是吧？我就说这么多了，愚兄胡乱作了一首诗，发给你一阅，不当之处，还望贤弟指出来，我们一起探讨探讨。
劝二贤弟
文政
未经世事多磨砺，沧海一粟莫心急。
兄为弟行如锅蚁，尔谓兄俗不知己。
棋里对弈观者清，井中窥月心难明。
勿因年少遗憾事，再想回头悔晚矣！
愚兄文政书于匆忙
一九年四月十日
清水读完，看着张三，道：“我慢慢能理解你说的要打破他们对你的期望，你才能过得快乐的话了，如果我是你，我就算有搞写作的想法，也很难像你一样休学了出去混，你给你爹写的信和你哥给你的回信，就感觉是两个思维不同的人在对话，就像你之前说的，你哥属于学院派，你属于自由派，我能理解你哥说的，也能理解你说的，但是你哥好像不太能理解你说的，不过说真的，你哥的确也很让人敬佩，他身上有种老一辈人吃苦耐劳、不服输的精神。不过我还是心疼你，我觉得你当时做这个决定，真的是很难吧？毕竟你的家庭是一贫如洗，而且你是男人，还需要承担更多的社会舆论压力，比如要支撑起一个家，要养家糊口等等，不像女人，女人不用支撑起一个家，女人也不用养家糊口。”
张三笑笑，道：“还好，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是脑子一热，就出去了。”
清水又看了下面的一封信，是一个叫菲的姑娘写的，她拆开来看，念道：“张三，我跟你说了，咱俩是好朋友啊，我不同意和你搞对象，我也不同意和我对象分手，虽然我之前没跟你说我有男朋友，但那天我告诉你了，你要是还强迫我和你搞对象的话，我就不和你玩了。就是这样，你看着办吧。”
清水笑着问道：“菲是谁？感觉她写得好搞笑，她跟你玩得很好，是不是没跟你说她有对象？”
张三笑道：“她是咱学校的化学院的，一个广东姑娘。我和她是在社团认识的，当时我俩玩得挺好的，我觉得她也喜欢我，我就跟她表白了，当时她又没说她有对象，妈的，我跟她告白了她才说她有对象，是她老家那边的。我气死了，骂她，你有对象还经常拉着我一起吃饭。她说：咋，他又不在我身边，我找个朋友一起玩不行嘛？倒是你，思想不单纯。我说：那不管，反正我已经跟你告白了，你要不然跟你那对象分手算了，要不然咱俩朋友都没得做了。当时她就不理我了，后来隔了有一星期，她写了这封信给我。”
清水哈哈笑出了声，又问道：“就是前段时间给你打电话说她又分手的那个？”
“对，那之后我有半年多没联系她，后来一天，我俩在餐厅又见了，她笑着跟我打招呼，我也跟她打招呼，她就跑过来拽着我的书包，对我道：好久不见，今天既然见了，你就要请我吃饭。我当时就请她在餐厅吃饭，然后我俩就又玩得好了，她跟我说她和之前那个对象分手了，又谈了个对象，是个比她大十几岁的大叔，她说大叔对她可温柔了。我当时已经不喜欢她了，对她道：你可真会玩。她问道：你呢？又谈了几个对象？我道：多了，喜欢了好多个，一个都看不上我，妈的。她道：没事，看不上正好，你先陪我玩，我对象在外面打工，陪不了我，谁让咱俩是好朋友呢，你说是不是？我骂道：不要脸。她道：你骂我，那明天还要请我吃一顿饭，作为骂我的赔偿。于是我就又请她吃了一顿饭。后来她又分手了，又谈了个对象，又分手了，又谈了个对象，每次分手了都要跟我说一说，让我骂她两句，她才心里舒服。”
“好吧，她挺逗的，你给我看过她的照片，但我没见过她真人。”清水道。
“她现在在华南理工大学读研究生了，咱俩有机会去广东了，带你去见见她，让她请咱俩吃顿饭。”
清水道：“好。”她又拿起一张贺卡来读：“二哥，我知道我做的贺卡很丑，字也不好看，你将就着看吧，哈哈。贺卡上的花是前些天图书馆举行活动时偷摘的。我送你的毛笔是上次运动会去洛阳的洛邑古城时买的（咱也不知道好坏，就凭借感觉，要是用得不顺手，换别的笔，就是不能送人，要是送人了还被我知道了，我就………）《人生海海》这本书是看公众号文章时好多人推荐，听说很好，咱文化水平也不高，要是你觉得不好，也别扔了，卖了还能换几毛钱买颗糖。说到糖，你平时可别多吃糖，对牙不好，你本来就容易牙疼；还有别老用凉水洗头，容易头疼。肉麻的话说不出来，也没那个文采，再说天天见面，有啥好说的（哈哈）我比较二，比较傻，有时理解不了你，你别嫌弃我就行！最后，肯定是要说一句：二哥，生日快乐呀。这是阿珠给你写的，是啥时候的生日？”
“二十一岁。”张三道。
清水又拿起一个小的信封，信封上写：张三启。清水问：“这又是写给你的。”
张三道：“新姐写的。”
清水拆开读了起来：“
小弟：
生日快乐！
能让你姐用丑字给你写几句话实在不容易，你应该偷着乐吧，万一哪天我的丑字出了名，这可都是真迹啊！
你又长了一岁，我该说你又老了一点，还是成熟一点呢？哈哈。要我说，生日虽然不是说要怎样，但对我们来说，又是一个开端，在新的一个轮回里，可以怀揣很多想法，又可以有很多打算去实现它，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装饰这新的轮回，应该是挑战与期许并存的，不管怎样，一切都好！我们认识有一年多了，我都看着你长了两岁，帅气倒没长多少，欠揍长得多。认识的这一年多里，有哭有笑有吵有闹，很难想象我们的关系还能这么好。仅仅是因为我的名字和你哥的名字相重复？现在看来，已不尽然。无可否非，名字是让我们相识相知的一条纽带，想想当初遇见，都看对方不顺眼，你有你的个性，我有我的脾气，现在还能相处得来，真想说，不容易啊！哈哈哈。
你在我心中，是那种又气又恨，但就是讨厌不起来的人，这让我很郁闷。有时候真是被你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马揍你一顿，但我又努力劝自己：不气，不气，不气，揍你一顿又如何？你还要更气我，现在在写信，又想到你那欠揍的模样，大概，已经深入骨髓了。
有时候，你那非人类的关心又让人很温暖，每当心情不好，就找你吃饭，或者你主动找我，你又会说笑话安慰我，让我觉得生活并不是那么糟糕。一个人独行，还有人关心自己，那算是一种幸福吧！他们调侃说：我对你真好啊，但他们不知道，其实，我对你，远没有你对我好。在你身上，我总能看到很多东西，有率真，有质朴，有随性，还有固执。有时会想，若我如你那般，会不会更快乐？但我知道不会，因为我们想法不同。
我很佩服你的坚持与执着，能把一件事情干好，我也在反思，自己是否太浮躁？既然决定考研，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考个屁。当你这样说我的时候，我好气啊，但我知道你说得在理。和你聊得来，大概是因为你身上的优点，都是我欣赏的吧。你将要做重大的决定，我劝你也无用，既然如此，那就义无反顾地支持你，就像你无条件支持我一样，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那就去做好了。
你生日，没啥好送你的，就送你二十一张自己做的明信片吧！姐第一次做，可是把所有技术都使出来了，你会喜欢的。明信片上的花是我拍的，版式是自己设计的，上面写的一些话也许你不会赞同，但字不重要，背面的松鼠是花了好长时间画的，这是我的独家明信片，虽然你不是全套拥有者，别想，不可能。但你是拥有得最多的了。只以这简单的东西，祝你生日快乐。
最后还想说：认识你真好。
农历一九年四月二十二日
你新姐（写）
清水道：“看他们给你写的文字，能想象出来你在他们眼里大概是怎样的人，你的二十一岁生日我不在场，我要是在场也会送你东西吧？你说呢？”
“不一定，但你应该会很喜欢和我做朋友。”
“这么自信？”清水问道。
“是的，我是个很真诚的人，做朋友我挺适合的。”
清水翻了翻剩余的信，大多都是张三自己写给自己的，不好看，她拆开看了两眼，就没看了，觉得无趣。她对张三道：“你要是给我写一封情书，你会怎么写？”
张三指着天上的云朵道：“我爱你，像天空中的一朵云，我见了你受委屈就会落泪。我见你开心就会化作彩虹。我是天空中的一朵云，我是明明白白的云，因此我爱你也是明明白白的。”
清水爽朗地笑了，她笑着对张三道：“贫嘴，不过我喜欢。”
她随即赏了张三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