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问天反手将长刀插入地面，望着众僧缓缓吐出一句话。
“不把茂杰交出来，你们谁都别想跨过这条线！”
众僧被他气势所迫，竟无一人敢出面反驳。
双方气势此消彼长，向问天仰天大笑，笑声远远地传了出去。
“玄信，敢不敢出来与我一战？”
寂静的夜色下，偌大的牛头寺，居然在这一刻变得鸦雀无声。
“阿弥陀佛！”过了片刻，玄信苍老的声音才远远传来。
随着这声佛号，一团佛光自寺内升起，直升到十余丈的高空才缓缓飘来。
“你毁我宝刹，又伤我门下弟子，老衲今日绝不容你！”
“且，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我为什么拆雍泉寺，为什么追到这儿，你能不知道？”向问天不屑地看着靠在玄信怀里的茂杰，嘿嘿冷笑，“茂杰，淮阳伯府那几个枉死之人的因果，得算到你头上！”
佛光中，本已受创的茂杰浑身一颤，气息更加虚弱。
玄信心疼徒弟，一股浑厚的灵力渡了过去，而后双目喷火地盯着向问天。
“休得胡言！你什么都不懂，不过是别人手中的刀而已。”
“我就算被人利用，也没做过亏心事。”向问天一指茂杰，“可你呢？你做过什么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骗人容易，骗得过你自己吗？”
自从放纵梦魇魔害死李道玄的小妾，和几名无辜的下人，茂杰便时常处于自责当中。
后来在看管梦魇魔期间，甚至还一度利用幻境来麻痹自己。
等到向问天打破幻境，他的心就已经乱了，再到雍泉寺因自己而毁，牛头寺又被人堵住山门，愧疚之心愈发浓重。
“骗得过你自己吗？”
这句诘问，正击中茂杰内心最薄弱的破绽。
他本性并不坏，只是没有主见，又在“情关”上丧失了理智，才一错再错。
刚才在方丈室密谈，玄信说的没错，淮阳伯府死的那几个人并非是他茂杰所杀，究其根本，更应该算到大兴国寺发号施令的那几位头上。
然而自幼学习的佛法精义，让茂杰始终难以摆脱愧疚，更不可能像那些铁石心肠的大修士，视性命如草芥。
所以，这句诘问，便成了压垮他道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茂杰心神出现裂痕，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始终重复着“骗得过自己吗”。
玄信注意到徒弟的异常，连忙低头查看，这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茂杰面如死灰，眼神涣散瞳孔浑浊，整个人已经生机断绝！
“茂杰？”玄信失声痛呼。
茂杰身形一晃，从佛光中掉了下来。
玄信心神大乱，伸手去抓竟然抓了个空，连忙又抓了一把才将茂杰抓住。
“师父，徒儿的确是错了……”茂杰倒在玄信怀中，脸上满是悔恨，“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别再因为我连累无辜……”
玄信是看着茂杰长大的，在茂杰成长过程中几乎付出了全部心血，师徒间的感情深厚至极，此时见到徒弟生机已绝，不禁老泪纵横。
“嗯，你且放心去西天极乐世界，为师自会为你讨还公道！”说着，玄信怨毒地看向向问天。
“不要，”茂杰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一把抓住玄信的手臂，说出最后一句话，“师父，不要为我报仇，弟子，弟子，罪有应得……”
说罢，双目圆睁盯着师父，咽下最后一口气。
玄信仰面朝天，无声地抽泣，两行浊泪滚滚而下。
随即，一道淡淡的身影从茂杰身上浮出，这是他的魂魄。
魂魄先是朝玄信合十为礼，而后又朝四周僧众团团一礼，最后对着向问天深深一揖。
向问天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迟疑，犹豫着抱了抱拳。
茂杰魂魄微微一笑，猛地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流星往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