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御史萧邺，咱们自己人。”孔彪答。</p>
“自己人？”刘异疑惑。</p>
他们还能跟御史台攀上关系？</p>
孔彪小声说：“他就是咱们中郎将的长兄啊。”</p>
刘异默默念叨萧邺、萧鄂，还真是亲兄弟。</p>
前天傍晚孔彪突然跑到他家，神神秘秘告诉刘异御史台正搜集材料准备参他。</p>
这消息就是中郎将萧鄂从他兄长那探听到后转告孔彪的。</p>
刘异忽然有点小感动。</p>
这时萧邺往他们这边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催促：</p>
“绯服官员赶紧往前走。”</p>
刘异看了萧邺一眼，以口型无声说了句谢谢。</p>
他回头跟孔彪、孟堂、昆仑瓜轻轻颔首，然后往前走，最终站到了绯色朝服队伍末端。</p>
他们排好队后井然有序地往前走。</p>
前面有两条前高后卑、下塌于地、逶迤弯曲有如龙尾下垂的龙尾道。</p>
两条龙首道直通含元殿外的东、西飞廊，东侧飞廊连着含元殿的通乾门，西侧连着观象门。</p>
唐代诗人王建《宫词一百首》中云：</p>
“蓬莱正殿压金鳌，红日初生碧海涛。闲着五门遥北望，柘黄新帕御床高。殿前传点各依班，召对西来八诏蛮。上得青花龙尾道，侧身偷觑正南山。”</p>
文官将从含元殿东侧的通乾门进入，武官则从西侧的观象门进入。</p>
刘异跟随武官从观象门进入含元殿后继续北行，最终经宣殿西侧的月华门进入宣政殿。</p>
对面日华门进来一群人是文官队伍。</p>
宣政殿装不下上千人，所以孔彪、孟堂和昆仑瓜他们这些五品以下的官员只能站在宣政殿外。</p>
刘异进入大殿，看见北墙三级台阶平台正中摆着一张黄漆的宽大坐榻，坐榻后方有靠垫，两侧有隐囊。</p>
这就是皇帝御座了。</p>
御座后面有一架刺绣龙腾云海的巨大黼扆（ fu yi ），黼扆两侧各有一名手执仪仗扇的宫装女使。</p>
御座脚下铺有蹑席，一直延伸到台阶下大殿南门口。</p>
他不过多看了两眼，就被监察御史萧邺提醒：</p>
“不要张望，按品级站好。”</p>
文官居左，武官居右，经常上朝的文武官员轻车熟路找到自己该站的位置。</p>
刘异第一次上朝，萧邺特别指点他站在右侧靠近门口柱子的位置。</p>
“怎么没有凳子啊？”</p>
刘异之前听老书童说过，大唐前期臣子是脱鞋脱袜跪坐上朝，后来又改为五品以上官员可以坐凳子。</p>
可他的凳子呢？</p>
咋变得跟小宋一样了，上朝即全体罚站？</p>
萧邺白了他一眼轻声说：</p>
“都多少年没凳子了。”</p>
刘异抿嘴望着前方台阶上的龙椅，突然有点理解老爹为何心心念念想造反了。</p>
槽，凭啥老子站着你坐着？</p>
刘异回头望一眼站在大殿外一望无际的青绿官员，祈祷今天最好别下雨。</p>
待全部人站定后，李德裕出列高声喊道：</p>
“今日无制，恭迎天子临朝。”</p>
中译中的意思是：今天没有圣旨颁布，直接开会。</p>
这时从宣政殿东侧大门排队进来四十几名年轻宦官，他们每人举着一面巨大的仪仗羽扇，联合形成一道屏障。</p>
等屏障撤掉时，李炎已经坐在御座上了。</p>
据说之前皇帝上朝直接走出来就好，可玄宗时期有个嘴欠的傻逼宰相叫萧篙，他上奏说：</p>
“宸仪肃穆，帝王的升降俯仰不应在众目睽睽之下。请备羽扇于大殿两厢……”</p>
大概意思是说皇帝直接走出来没有神秘感，建议可以故弄玄虚一下。</p>
此后大唐皇帝上朝就有了这种遮遮掩掩见不得人的出场方式。</p>
刘异暗暗撇嘴嫌弃。</p>
“何必脱了裤子放屁呢？”</p>
“谁还不认识谁啊？”</p>
他又往前瞅瞅，发现李炎今天只穿了一身黄色的常服上朝，头上绑着寻常的黑色幞巾。</p>
“这么随意吗？”</p>
刘异不知道的是最近几朝天子都不爱穿公服上朝。</p>
李炎的哥哥唐文宗在大朝会宣布大赦改元都穿常服。</p>
要不是怕大臣们啰嗦，李炎都想穿道袍上朝。</p>
这时门下省的年轻典仪官出列，转头面前众臣子唱赞：</p>
“拜天子，行稽首礼。”</p>
大唐朝会流程分为朝集、开言、奏章、议事、颁诏、送别，六道程序。</p>
如今大臣朝集完毕，轮到皇帝开言。</p>
李炎坐在高处望着武官队伍最后面的刘异，脸上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