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异跟随领路的道姑来到一间袇房前。</p>
他推门进去，在黄豆粒大的油灯照射下，看到里面空间狭小逼仄。</p>
北墙边几案上供奉着一块红色牌位，上面写着：漳王李凑之位</p>
牌位前供品很寒酸，只有一碗糙米饭。</p>
一个头发大半花白，满脸褶皱，身穿破旧道袍的清瘦老妇人，坐在东墙边的地上打坐。</p>
刘异知道这老妇人应该就是杜仲阳。</p>
她还有另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杜秋。</p>
被人称作杜秋娘。</p>
她就是《金缕衣》的原唱者。</p>
杜秋娘15岁进入他爷爷前镇海节度使李锜的府邸，成为他爷爷的侍妾。</p>
李锜造反失败导致全家男丁被诛，杜秋娘跟府中其他女人一起被纳入宫中做奴婢。</p>
她凭借自身美貌和一副好嗓子，很快便得到唐宪宗李纯的宠幸。</p>
元和十五年唐宪宗崩逝，郭婵的儿子李恒即位。</p>
杜秋娘被唐穆宗任命为六皇子漳王李凑的傅姆，她亲手将李凑抚养长大。</p>
李凑对她也颇为孝敬，杜秋娘以为余生可以安枕无忧。</p>
不成想太和五年唐文宗为帝时，有宦官谗言李凑有夺取帝位之心，唐文宗一怒之下废黜了六弟李凑的王位，将他贬为庶民。</p>
与李凑亲近的人都受到了牵连，杜秋娘被削籍为民，赐归故乡。</p>
她被赶出宫时身无分文，几经波折才回到润州老家。</p>
当时李德裕为镇海军节度使，坐镇润州，他将杜秋娘安置到道观中。</p>
这件事后来传入朝中牛党人的耳朵，他们在太和九年联名上奏，参李德裕厚赂杜仲阳，意图结交前漳王李凑，拥立废王之心不死。</p>
李德裕因此被贬去东都洛阳做太子宾客。</p>
李凑得知这件事气到忧郁成疾，当年就病死了。</p>
从此杜秋娘彻底失去依靠，生活更加艰难。</p>
大诗人杜牧经过润州时，曾来看望过她，写过一篇长诗——《杜秋娘》。</p>
那句“归来四邻改，茂苑草菲菲。清血洒不尽，仰天知问谁？寒衣一匹素，夜借邻人机……”，道尽她一生的辛酸。</p>
刘异听了这么多年《金缕衣》，还是第一次见到原唱本人。</p>
他望着面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心中涌现诸多感慨。</p>
算起来杜秋娘应该跟他岳母郑嫣差不多年纪，可郑嫣看起来像三四十多岁的美妇，杜秋娘看起来比郑嫣老了不止一轮。</p>
刘异内心唏嘘不已，这女人一生太波折了。</p>
他是从李绅嘴里问到的杜秋娘住址。</p>
李绅初入官场便在他爷爷李锜帐下做掌书记，跟杜秋娘算是旧识。</p>
刘异猜到若李德裕继续关照杜秋娘，应该会委托李绅代办。</p>
今日看来，李绅并未很好照顾这位昔日旧识，否则杜秋娘不会住得如此寒酸。</p>
刘异之所以要来拜访这个老太太，主要想问些八卦。</p>
他故意提高音量，咳嗽两声。</p>
“咳~咳~”</p>
杜秋娘闻声缓缓睁开眼睛。</p>
当看清来人样貌时，眼神充满不可置信。</p>
老太太惊到站起，以沙哑的声音询问：</p>
“你是谁？”</p>
刘异感觉老太太声音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样暗沉。</p>
这人真是杜秋娘吗？</p>
他叉手施礼，自我介绍：</p>
“晚辈刘异，乃安平公主驸马，特来拜见杜秋娘老前辈。”</p>
“安平公主？你是郑嫣的女婿？”杜秋娘一脸震惊地问，“郑嫣派你来杀我吗？”</p>
刘异瞬间懵逼，斟酌用词后反问：</p>
“我岳母素来柔善，为何要杀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