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邑郡,北部。
冰雪覆盖了山林,茫茫大地银装素裸,巍峨而壮阔。
寒风瑟瑟,方圆几十里进入死寂。
地鼠永远是最强的生物,即使环境如此,它依旧表示不服,瘪头瘪脑的在雪地里晃荡。
突然,一匹雄健的战马,踏雪而来。
随即,是一队骑兵,小山坳仿若顷刻地动山摇。
地鼠溜得一下,躲回了地下洞穴。
这条逃跑路线,它已经练习过无数遍了。
那飞扬的雪花仿佛在嘲讽,愚蠢的人类。
只是它没注意,不远处,一堆雪微微的动了。
折耳过去是一个奴隶,突厥人的奴隶,在伟大的可汗号召下,跟随首领,十年来纵横大漠。
如今他已经是百夫长了,听说打完这一仗,他就会成为千夫长。
坐下是一匹四岁的突厥战马,这个年岁是战马的黄金时期,这是首领的奖赏,今年才刚刚换上。
是的,扑骨部的首领非常器重他。
“头,这鸟不拉屎的地,能有什么,你也太较真了。”
身后的突厥手下,是他的兄弟,过去是泰赤部人。
只见此人,黑色镶铁皮甲,内有羊皮底衬御寒,头盔是牛皮扎铁片做的,非常结实。
马鞍左右分别的大弓和箭壶,弓箭是刻入突厥人骨子里的东西。
对突厥人来说,可以没有牛羊女人,但是不能没有弓箭。
盾牌,马刀,手中还持有一杆长戈,显然,此人的武备非常齐全,即使放到任何地方,都是精锐级的。
“啪”
折耳挥动马鞭,重重打在自己的兄弟身上。
然而形式大于实际,毕竟那个突厥汉子身覆甲胄,刀剑都不一定有用,一鞭子算个球。
但,这打的是脸面,马鞭是用来抽马的。
突厥人眼里,用马鞭打是一种侮辱。
“泰赤猪。你这泰赤部的杂种,质疑长者的决定,若有下次,抽你就不是马鞭,而是马刀。”
突厥汉子一脸怒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扭头,不再言语。
折耳是扑骨部有名的勇士,善于谋略,连首领很多时候都听他的。
身后的突厥人,似乎也觉得百夫长太过谨慎了,只是迫于威严,不便开口。
他们是突厥的精锐骑兵,身上带着草原人勇武之气,当然也带着草原勇士的傲气。
最近对战南国兵,都是大胜而归。他们认为,南国定襄里的精锐不出,雪地里是没有威胁。
“你们记住,南人不能小看,你们杀得是羊,真正的狼,还没有出现。”
折耳抓住泰赤的羊皮袄子,拉到耳边,脸色阴冷。
“泰赤,用你的猪脑子多想想。勒尔浑河边帐篷里,你的孩子还在等你回去,满月酒,是我妻子给你弄的,你死了,你的崽子就是别人的奴隶。”
这支百户,折耳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都是同一片草场的牧民,他承诺过老人和妻子,要带他们回去。
“这一带,有炊烟的迹象,很可能有南人军队,仔细寻找。”
折耳朗声大吼,下达命令。
尽力了,他尽力了,突厥人最近太过顺利,同胞们普遍小看南人,这是很危险的。
折耳用长满老茧的手,摸了自己断掉的耳朵。
远去的战友,撒开马蹄,四处寻找,实际折耳清楚,他们都是在做样子。
他们不满,不满为什么冰天雪地,不在帐篷里玩南国女人,跑了这里喝西北风。
折耳,被砍掉耳朵的人。
南人,以耳记功!
“泰赤,你没见过,良家子实则猛如虎狼。希望你们永远不要体会。”
这样的寻找注定是无功的。
小片刻后,折耳没有纠缠。
突厥人离开了这片山坳。
大地彻底安静后,瘪头瘪脑的地鼠,一步三回头,小心翼翼的冒出洞口。
确定敌人走了,安全!
嘎吉嘎吉,大步跳入雪地。
忽然,这只肥硕的地鼠不动了,仿佛觉察到危险。
想跑,晚了,一只手牢牢按住了他。
雪地里,身着破烂羊皮袄子的青年,冷厉的注视远走的突厥骑兵。
他一直藏匿在雪地里。
突厥人做梦也想不到,马蹄子下面,竟然藏了他们看不起的南人。
青年抖掉身上的雪,提着大肥鼠,爬过山坳,来到不远处山脚下。
雪窝子里,栅栏门被大雪伪装,只有到了近处才能发现洞口。
青年飞快的进去。
从苍鹰的视角看,突厥人折耳离周云的雪洞,直线距离不到二里。
骑兵们若是认真寻找,大概率是能发现的。
刚进雪洞。
李泰就被牛娃子拉去弄他爹。
“泰哥,快来啊,你爹疯了,你快按住他。”
半瞎子确实疯了,他神态迷离,手里拿着一匹丈许的厚布。
说是厚布,实际上跟后世的毛毯材质似的。
如果是未来,这样的布,这样的奸商是要被人打死的。
这块布,里面混合了葛布纤维和毛发纤维,总之,有什么混什么,现在这鸟不拉屎的洞里,也没考虑后世的工业化标准。
“服了,”
“服了,”
“姑爷,瞎子服了。”
“立刻,立刻把知道这些的人全部控制起来,一个也不能跑。”
半瞎子情绪激动,语无伦次。
自从只有一只眼,半瞎子很少激动。
他是木匠,半路学得,古代技术就是生命,各家技术被门阀严重垄断。
瞎子能学会一手木匠活,可见其人之才不低。
可现在他语无伦次,精神亢奋。
李泰,八瞎子的长子,身有武艺。
他平复情绪,抚摸眼前的衣物,准确来说是混合物,各种混合物。
隐隐听姑爷说,这是第一匹样品,很粗糙。
没错,姑爷没说谎,是很粗糙,但是,它是布匹。
它是极好的御寒物资,比起草和破布条,这东西肯定暖和。
那个钉满箭头东西,那个能来回搅线的东西,那个拿着木杆飞来飞去的东西。
就凭这三个破东西,羊毛、葛布,那堆破碎的衣料边角。
全部变成的新布匹,极厚的布匹?
“我爹,没疯,咱们李家要发达了。”
李泰将手中的地鼠交给辅兵,看姑爷的眼神已经改变了。
姑爷!卧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