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但是，如果能让你开心一点。”
“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笔记本上写着三行小字。
看到顾南星的眼泪，苏棠不知为何胸口突然一疼，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顾南星目光柔和了一瞬，拿起笔轻轻写了一句话。
“什么也不需要做，坐在我旁边就好。”
苏棠想了想，继续写道:“明天还要吃布丁吗？”
看到这里，顾南星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吃!”
后面那个感叹号点的很用力。
“我给你做。”
“你喜欢在上面加巧克力，还是加草莓呢？”
“可以都加吗？”
“好。”
笔记本上的对话，像是男女主要背记的台词。
说完了对白，就只剩下旁白。
没一会儿，顾南星就坐正了身子继续看书。
她的眼泪好像从来没有来过。
“宇宙在爆裂，每个微粒彼此远离，我们被抛入黑暗与寂寞的空间。”
“胎儿离开母体，朋友和朋友分别，每个人彼此分离，踏上自己的道路，迈向孤独死亡的目标。”
“但这也是种抗衡，是束缚于抓牢的行为。”
“就像是在暴风雨中，人们为避免从船上被扫落海底，必须紧抓彼此的手，抗拒被撕离。”
“所以我们的身体也融合成人类锁链中的一个联结，以免被扫落到虚无中。”
读到这一段的时候，顾南星尤其喜欢，反复看了好几遍。
观察到自己的朋友阿尔吉侬变回普通白鼠死去后，查理意识到，他很快就要回到他以前透过钥匙扣看到的“灿烂世界”。
他会重新被面包店接纳，所有人会再次成为他的朋友。
这大概是小说里最残酷的部分，查理周围的世界并没有准备接纳一个博学的、敏锐的天才。
它更愿意跟那个低智、像孩子一样的查理打交道。
这个世界极少有人会关爱他和阿尔吉侬这样特别的存在，他只能爱自己。
但就连这种自爱的方式，也会随着他成为过去的查理而消失。
“如果你有机会，请放一些花在后院的阿尔吉侬坟上。”
这束花献给为科学进步做出贡献的每个生命，献给阿尔吉侬，献给转瞬即逝的光明，献给过去和未来的黑暗，献给孤独与死亡，也献给查理高登自己。
这时，顾南星也真正明白了这本书扉页上引用的柏拉图的那段话的含义。
合上书本，顾南星长舒了一口气，手指有些不舍地在书封上摩挲了一番。
“这本书真好。”
“但是结局有点悲伤呢。”
看完这本书后，她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世界上依然没有人爱查理，他一直活在“朋友”的欺骗和愚弄中。”
”这样的人生意义何在？”
顾南星有些困惑。
执着于人生的意义，是造成她虚无的根源。
”也许人生本无意义。”
“所有的爱终将离别，但我们依然还是想要抓住任何能够抓住的，让我们联结在一起的东西，即使在有限的时间内也能对抗自己虚无的命运。”
苏棠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你刚刚那句话真精彩。”
顾南星眼前一亮。
“能不能再说一遍？我要把它写下来。”
她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开始了手抄。
“要说慢一点哦。”
“好。”
苏棠放慢了语速，微笑着望着身旁的少女。
顾南星逐字逐句地将这句话摘抄了下来，神情很是专注。
“酥糖，人们为什么喜欢傻瓜，不喜欢天才呢？”
少女好像有问不完的问题。
“可能是因为人们不懂得与别人平等相处，很多时候人们内心里一定要与他人有个高下立见。”
“在某一个层面上，你要输给一个人，才可以得到他的友谊。”
“如果你太优秀，反而会遭到他人排挤。”
苏棠杵着脸，耐心回答着她所有的疑问。
“我不太明白。”
顾南星摇了摇头。
“看过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吗？”
“没有。”
她轻轻摇头。
“电影中的女主角玛莲娜长得很美，小镇上的女人嫉妒她的美貌，对她进行了残忍的围殴。”
“她们撕碎了她的衣服、剃掉她的头发，践踏她的尊严。”
“为什么？”
“因为美丽是一种罪，人们根本不爱美丽，美丽是用来摧毁的。”
苏棠耸了耸肩。
“后来，玛莲娜变得不再美丽，成了一位普通的太太。”
“镇上的女人又对她展现出了宽容，欢迎着她走向平庸的世界。”
顾南星闻言，瞪大了眼睛。
良久，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好像明白，高一住校的时候，为什么会有人讨厌我了。”
“是不是因为，我和玛莲娜一样美丽？”
顾南星皱了皱精巧的琼鼻，小小的自恋了一下。
“是的，你真的很美。”
苏棠微笑着颔首。
“嘿嘿。”
少女的脸上又展露出了笑颜，看起来有点傻傻的。
“顾南星对你的好感度+1”
“当前好感度15”
铃声响起，宣告着晚自习的结束。
收拾好东西，两人一齐出了教室。
林朝颜今天没有在外面等他，而是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下楼的时候，叶思雨在楼道里主动向他打招呼。
苏棠像是没有听到，只是低头自顾自地玩着手机。
晚间微雨，校园的香樟叶在风中抖落着雨水，经过的人群中时不时响起尖叫。
抵达校门口的时候，能看见那辆宾利慕尚正亮着车灯。
“外面在下雨，要不我让我家里人送你回去吧。”
“免得你感冒。”
顾南星指了指那辆车，看向苏棠的眼睛不再冷冽，多了一丝柔软。
“谢谢，不必麻烦了。”
“校门口就是地铁站，到我家就只有两站路。”
苏棠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笑着挥了挥手，便小跑着朝着地铁口跑去。
他不敢和顾南星的家人接触，怕被人嗅到他身上那股穷酸味。
顾南星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是不是有点讨厌和她坐一辆车。
少女有自己的小算盘。
她有点舍不得和苏棠相处的时间，还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让妈妈送苏棠回家，这样就能知道他的家住在哪里了。
放假的时候，自己还可以去找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