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一为二位大人奉上香茗，便关上厚重的木门，书房中顿时安静下来。
潘巡抚端着茶盏，轻啜一口明前，便淡淡道：“圣旨明天一到，我和杨世芳都要滚蛋了。”
正式渠道总是要慢一拍，事实上这个消息，整个广州都已经知道的。
范凌恒低声道：“对不起，没有帮到您和老师。”
这几天他一直躲在房间里，就是怕见到这位行将去任的巡抚。
潘季驯反而神色安详，眉目间并没有范凌恒想象的沉重，只听他微笑道：“徐阁老来信，向我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走不要紧，可市舶司怎么办？”
潘季驯被调任河南道御史，提调北直隶学校，督学顺天府，而河南这些年黄河水泛滥不止，对别人来说是明升暗降、痛苦不堪的调动，但潘季驯却安之若素、处之泰然。
但市舶司刚兴起不到一年，刚有好转便要交由旁人打理，这是潘季驯眼瞅着心里放不下的事情。
范凌恒轻声道：“换一个人便换一个人，此次您老去河南、我师傅去南京，其他不说，最起码官运上是向前走了一步。”
潘季驯点了点头，随后表情严肃起来，只听他沉声道：“凌恒，你对未来开海有如何看法？”
“急转直下。”这时候没必要藏拙，范凌恒干脆有啥说啥道：“听说这次来的是鄢懋卿，他在浙江巡盐之时要索属吏，馈遗巨万，滥受民讼，勒富人贿，置酒高会，日费千金，虐杀不辜，怨咨载路，苛敛淮商，这种人在这个节点掌管市舶司，肯定是敛海外商人之财物，接受国内之贿赂。”
说着叹口气道：“用不了多长时间，怕是周遭走私的又会多起来……”
之前杨世芳刚上任之初，各种税收政策确定了之后便一直一成不变，这也导致只有棉布、瓷器等货物可以享受到优惠政策，其他的要多缴纳关税，如此一来，有些其他行业的商家便借着开海的名义实行走私。
再加上大明水师孱弱，无法有效的在海上对这些走私的商人进行震慑，这才导致开海之后税银迟迟上不去。
范凌恒八月来到后了解这些情况后，便知道杨世芳太过在乎市场端“有形的手”，忽略了那“无形的手”。
简单来说，在这个时间段，国家过多去刻板的执行关税制度，而忽略民间商人们的贸易初衷——利润，那么马克思那句话就可以很好的总结这种情况——
“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会非常胆壮起来。只要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百分之二十，就会活泼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所以，范凌恒参考了未来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英国首相小威廉·皮特的做法——适当进行自由贸易，既然高额关税壁垒不利于经济发展，那么最有效的办法是降低关税，使走私者无利可图。
虽然大明水师孱弱，覆盖不了整个南海，但只要被逮住，便是连船带货统一收归国有。
所以，降低税费的消息传开之后，走私商人纷纷涌入市舶司购买商引，缴纳关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