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权力、权力。
这一刻，范凌恒终于认识到自己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这一刻，他也终于清楚了自己谁也靠不了；这一刻，他无比渴望权力。
如果说第一次做劳役的时候，小吏的鞭子让他知道了功名的重要性；那么今日潘季驯的话便让他真正知道了权力是什么。
封建制度是一个吃人的制度，每个人都身不由己，被压抑的当不成自己，能活下去的只有傻子和装傻的人。
如果放在现代，或许悲剧会发生的少一些，可惜当下他身处这个时代，但其他人无力反抗时代，他可以。
虽然不是现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范凌恒率先打破屋中沉默道：“好，我愿意做这件事情。”
潘季驯大喜，连忙握住他的手激动道：“太好了，凌恒你放心，我会和徐阁老商议，假如这件事真的失败，也一定会保住你性命。”
范凌恒缓缓点了点头，他相信此时潘季驯说的话一定是真诚的，可毕竟他还没有达到一言定人生死的高度。
或许徐阶有，可徐阶能做出旁观自己学生杨继盛惨死之事，所以范凌恒自然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在这个世界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来得实际。
这是他前世孤苦伶仃漂泊半生总结出的经验，现在依旧适用。
两人从书房出来时，时间刚过半个时辰。
满脸黑乎乎的小赵士祯涌入范凌恒怀里，手里抓了串烤鸟蛋递给他：“喏，凌云哥烤的鸟蛋。”
一旁的潘季驯打趣道：“若是旁人不知，还以为这小家伙是你弟弟。”
赵士祯抬起头做了个鬼脸：“他本来便是我哥哥！”
“哈哈，那让你哥哥继续给你烤泥鳅，我就先告辞了。”心中愧疚的潘季驯说话不由客气了几分。
范凌恒点了点头，喊着范凌云送一送。
可能小孩子对于大人的情绪变化都是敏感的，小赵士祯抬起头问道：“恒哥哥，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范凌恒方才经历了这么多，心情自然说不上好，他收回看着大门的目光低下头，看着小赵士祯天真无邪的目光，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生命短暂，如若始终追随他人步伐，到最后也走不出属于自己的路。既然是自己的人生，当然要自己去谱写，这样，生命才更有意义，对么？”
他比赵士祯更清楚他的未来，可以说赵士祯也是走了一条其他人完全不理解的道路，他的一生，仕途不顺，为了研制火器，散尽家财，同乡诗人何白赋诗：“散尽千金空四壁，秋风萧瑟卧文园。”
而且这位火器天才直到生命的尽头依旧得不到来自时代的认可。
所以他这句话既是给赵士祯说的，也是讲给自己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