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接过酒坛走了进去。少顷又折回门边，接过木盆：“你们旁边呆着去。”
“是。”两个太监退着往后走去。
由于门窗关着，屋子里点的香便散发不出去，加之神坛前的青铜盆里刚刚烧完的青词纸也在散着烟，寝宫里烟雾弥漫。
嘉靖居然还穿着一件厚厚的淞江印花棉布袍子，只是这时敞开了衣襟，露出了里面那身白色细棉布的短衣长裤，脚下趿着一双浅口的黑色缎面布鞋，坐在那个明黄色的绣墩上。
正如太监们所说的“神仙之体”，他竟然脸上、身上一滴汗都没有。
黄锦脸上流着汗，将木盆端到嘉靖脚前放下，接着揭开了酒坛上的盖子，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嘉靖也闻到了：“是茅台？”
黄锦连忙回答道：“六十年的茅台，刚从酒醋面局地窖里找出来的。”
嘉靖凝视着酒坛感慨道：“比我还大几岁呢。”
“也只有这种陈酿堪称五谷之精，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备，才能配上主子的神仙之体。”黄锦边说边捧起酒坛仄靠在木盆边上，将酒倒进了木盆。
随后，他将酒坛放在一边，又顺手拿起了一只矮凳，放到嘉靖身边，坐了下来，便给嘉靖卷裤腿。
两条细长的腿露出来了，白白的，上面却长出一颗颗红肿斑点。
黄锦捧着他的左脚慢慢放进了木盆的酒里，抬起头：“主子，不疼吧？”
嘉靖刚才还皱了下眉头，这时又浑然无事地说道：“洗你的吧。”
黄锦：“是呢。”便轻轻地用酒在他的小腿和脚面擦了起来。
一只脚擦了一会儿，黄锦便轻轻捧起，将这只脚搁到木盆边上，搬起矮凳坐到嘉靖的右侧，又捧起他的右脚慢慢放进酒里，轻轻擦了起来。
嘉靖关注地望向自己的左脚，奇怪了，左脚上的红斑点立时便没有刚才那么红，也没有刚才那么肿了。
嘉靖竟像孩童般高兴了：“好奴才，哪儿弄来这方子，还真管用。”
黄锦轻轻擦着他的右脚：“奴才懂得什么方子。这个方子还是当年李时珍在宫里当差的时候说的。”
嘉靖也想起了：“楚王举荐来的那个李时珍？”
“主子好记性。”黄锦把嘉靖擦好的右脚捧起来，搁到木盆边，矮着身走过去，替他放下左边的裤腿，又把左脚放到黑缎面的浅口布鞋里。
嘉靖看着他这番动作，嘴上说道：“这个人看病还行。可惜不悟道，还得修一辈子。”
黄锦接着矮着身走到右边，放下右边的裤腿，把右脚放到另一只布鞋里，边做边说：“道也不是谁都能悟的，主子修了多少辈子？旁人怎么能比。”
做完了这一切，黄锦端起了木盆，走到酒坛边，慢慢倒了进去。
嘉靖有些惊诧的问道：“洗了脚的酒还倒进去干什么？”
黄锦一边倒酒一边答道：“底下的人都信，说万岁爷神仙之体，沾了仙气的东西，都盼着能得到呢。且是六十年的茅台，倒了也怪可惜的，赏人吧。”
倒完了酒，放下木盆，接着把那个酒坛盖又盖上了。
嘉靖闻言不禁立刻正经了脸沉声道：“这是诳你呢，修道修的是自身，哪儿有朕沾过的东西就有仙气了？不要上他们的当。再说这酒拿出去让人喝了，也会生病。要赏人，宫里也不缺这点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