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看着鬓角斑白的嘉靖，他抽泣了两声，强忍着泪水在眼眶中打了个圈，没有和往常一样百般推脱，而是坐到了椅子上。
“陛下，我觉得，严嵩和徐阶就好比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一样，无论是黑多还是白多，都不行。”黄锦开口便是石破天惊。
嘉靖稍微思索了下，点了点头：“嗯，有些道理，展开说说。”
黄锦继续道：“陛下，老奴曾经有段时间爱下围棋，而且喜欢执白子，因为白子可先行。可前段时日，老奴见到两名太监在下围棋，他们的规矩竟然是黑子先行，老奴不免好奇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回答的是‘不论黑白，只要下棋的人愿意，哪便是什么颜色的子都可以执先而动。’”
最后黄锦总结道：“所以，老奴认为，下棋这件事，无论是用黑还是白，怎么着顺手怎么着来，全在于执子人的心情。不过，光用白子或者光用黑子，这总是不行的，这棋下不了啊！”
虽然句句说的是棋，可嘉靖非常清楚黄锦到底要说的是什么。
制衡朝堂，就好比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一样。
所以，身为棋手的他必须清流和严党都要用，不仅要用，还要让他们互相制衡，两党相争，内阁平稳下去，而他也不用担心大全旁落被架空。
但就算这样，依旧会出现问题，因为党争，不论对错只看站队。党同伐异，是党争最大的表现。
他若有所思的对着黄锦道：“古人称长江为江，黄河为河，长江水清，黄河水浊。长江在流黄河也在流，圣人说黄河清，可是黄河的水什么时候清过？长江的水灌溉了两岸数省的田地，黄河之水也灌溉了两岸数省的田地。只能不因水清而偏用，也不能只因水浊而偏废。”
黄锦点了点头，却不再多言，因为他知道，嘉靖要的只是有个人能帮他确定心中所想，而不是需要真正的帮助。
黄河泛滥，嘉靖需要治理，这就是为什么要查严世蕃的原因；长江泛滥他也要治理，这就是废黜杨廷和和夏言，杀杨继盛和沈炼的原因。
嘉靖清楚严嵩他们有多过分，甚至他可以忍受严党贪墨的钱财超过交给自己的钱，但是一旦目的达成又或者严党的做法超出嘉靖的忍受范围，那就是黄河水泛滥了，那就是必须要治理了。
在嘉靖面前，没有忠佞，只有用和不用。
嘉靖是藩王出身，对明朝的‘皇权’‘相权’之争，旁观的很明白，实际上这便是中央和地方的利益之争。
朱元璋和朱棣搞集权，都是依靠太监和特务系统，嘉靖绝顶聪明，知道太监和特务，在鄙视链，意识形态上，斗不过文官集团。
所以就通过纵容腐败，树立了严嵩父子以‘士大夫’的名义，区对抗士大夫集团。
严嵩和嘉靖是一条心的，两个人在一起简直是绝配，都是极其聪明极其自私同时又毫无底线的人。
嘉靖用严嵩父子给自己站台，吸引火力，掣肘文官集团；扩张中央权力；用人这块胡宗宪，戚继光都是严党渠道起来的，严党治国多年，不能算一无是处。
可严嵩年龄大了，严世蕃行事风格为嘉靖不喜，他需要第二个“严嵩”。
这一次，嘉靖选的徐阶。
实际上，在他看来，徐阶和严嵩并无二致。
徐阶为了讨好严嵩，把孙女许给严的孙子做妾；徐氏家族在松江有良田四十万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