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儿子和族长还有族长儿子每天都在做什么，也不是很清楚范凌恒是怎么就成了市舶司的长官。
但他知道，范凌恒是他儿子，是他这个穷了四十几年老鳏夫的儿子。
三年前，他只是希望范凌恒能考上秀才，在家里这一方天地里成为有名望，能过上好日子的人。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有点儿看不懂范凌恒和他做的那些事儿了。
更重要的是，儿子现在越来越忙，除了睡觉的时候回家，其他时间都一直在外面。
这不打紧，反正之前家里家徒四壁，落魄非常，便是范凌恒考不中也没关系。
可终究还是在这尘世里打滚的俗人，根本没有这份洒脱，也算是所有父亲望子成龙的心情写照吧。
就在万分纠结之时，终于听到外面沈安的一声狼嚎，沈贺揪成纸团样的心肝，终于熨平下来。
他想要开口问问，儿子考了第几，胸口却仿佛被一团棉花塞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泪水倒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的流下来。
范清耀赶紧歪过头去，以免泪水滴到眼前那摞厚厚的文书上。
那不是什么小说，也不是丸子店的账目，而是范凌恒从注册童生开始，到历次参加考试的凭证。
还有县案首、府案首、院案首、科试卷首的证明文书，记录了儿子一路走来，始终如一的出类拔萃。
范清耀擦擦泪，用红绫把这摞文书仔细包好，放在个梨花木的箱子里。
打开梨花木箱子的时候，看着自己和妻子的聘书、媒书，范清耀口中喃喃道：“虎妞啊，咱儿子现在可有出息了……呜……可有出息了……”
他想起三年前逝去的妻子，不由潸然泪下，假如妻子能多活几年，那便也能与他一起分享儿子有出息的这份喜悦了。
流着泪的范清耀，自然不会回应外面范凌云的狼嚎。
但院中其他前来等着消息的亲戚们已经七嘴八舌的开始问了起来，当得知范凌恒高中解元之时，所有人不禁纷纷道贺。
众人正在欣喜之时，便见门房手里拿着个烫金的拜帖，飞跑了进来道：“布政使司布政使吴大人，来贺范凌恒公子高中解元了。”
说毕，轿子已是到了门口。
声音喊得响亮，范清耀一听，连忙把泪一抹，急忙忙的走出房间。
只见广东省最高行政长官吴桂芳一身常服，周遭站了几名膀大腰圆的家丁正向院中走来。
范清耀忙不迭的便准备磕头，可吴桂芳快步走来，一把搀着范清耀的胳膊道：“老丈切莫如此，我是来给贵公子道贺来了！”
说完挥了挥手，自有家丁把准备好的各色礼物提上来。
看着身边局促不安的范清耀，吴桂芳倒是言笑晏晏：“老丈，这会儿你便是把我当成普通人就行，你没看，我连官服都没穿，我看咱俩年龄差不多，咱们就平辈相交吧！”
一番话下来，院中众人更是一番诧异。
鄢懋卿走后，吴桂芳官居二品，乃是广州军政一把手，而且大家也没听说过他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等评价。
倒是更多的是辣手无情，杀伐果断这些词来形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