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望向后视镜——
镜子里坐着周小姐，以及突然出现的凶戾蛇人，几乎将整个后座的空间都占尽了。
他们俩挨得很近，但彼此之间的气氛很是古怪。
真要是细细分辨，只能说……那个蛇人从头到尾都在深情凝视周小姐，不安摇晃的蛇尾更是悄然伸到……
苏酥突然抬起头，将偷窥的郭英俊抓了个正着。
“好好开车，发生车祸我就把你丢下去。”
在郭英俊这里，“周小姐”的形象一直都是冷情寡言的厉害女异能者，脾气算不上多好，她发话，他的目光顿时像着火一般，飞速地收了回去，再也不敢多看。
“哎，哎，好，好，我开车，开车！”
车内再次回归沉默。
苏酥垂眸，抬脚踢开了那截溜过来的蛇尾。
玄蟒的呼吸一滞。
他哀伤地望着近在咫尺却又冷心冷肠的雌性。
“嘶——”
不分手。
他不要分手，不要当什么同伴。
修长的手掌试图去抓雌性的手，被躲开；
不死心的蛇尾尖尖试图去够雌性的脚腕，被踩开；
苏酥缩在后座最右侧，娇小的身子占据了最小的空间，好似连玄蟒的蛇尾都不愿意触碰了。
后车座的奇怪气氛，让主驾驶座的郭英俊都如坐针毡。
他真的很想说——要不就让个人坐前面来呢？
怎么感觉浑身两百多斤的肥肉都在散发着亮光。
郭英俊忧愁地叹了口气，即将开出S市时，忽然瞥见了几辆熟悉的车。
“咦？那不是咱们的车吗？怎么停在那？”
他的话吸引了苏酥的注意力，车窗被摇下，经过那几辆车时，她清楚地看见——车外陈列着几具熟悉的尸体，车内困着一只暴躁的丧尸。
或许是闻到了活人气息，那只丧尸撞向困住它的车门，一张熟悉的脸撞入苏酥的视野。
“罗鸿？！”郭英俊率先叫破了丧尸的身份，随即又一一认出几具尸体的身份，“丁正阳，王哲……他们怎么都死在这了？”
“吼！！！”
车内的丧尸还在不停地撞击车门，那摇摇晃晃的车门，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彻底撞开。
苏酥下意识看向玄蟒。
后者就等着这一眼。
他默契地甩出蓝焰，将车内的丧尸、地上的尸体全都烧得一干二净。
然后才眼巴巴地看向雌性。
苏酥早已收回目光。
玄蟒的眼神黯淡下来。
但他不肯死心，手掌瞄准时机就握住雌性的手，大拇指悄然摩擦着她的手心。
一秒、两秒、三秒……苏酥才挣开。
玄蟒的眼底有亮光闪过。
他没有盲目追击，反而收回手，默默地回忆着细腻的触感。
熟人接连死亡，死得还十分不体面，看起来就是因为种种意外再加内斗，郭英俊想伤感都伤感不起来。
得，还是继续开车吧。
后半夜，汽车终于开出S市，抵达罕无人迹的郊外地带。
刚死里逃生，一行人已经累到极致，完全没有复盘此次行动的心思，七七八八地躺在草地上、车内，无人陷入梦乡，但也无人开口说话。
他们哪怕不清楚在S市到底遇到了什么，但当正确的认知回归，神智清醒过来，最大的后怕便是——他们无知无觉地吃了好几天的丧尸肉！
就这一点，足够残余的几个幸存者瑟瑟发抖，哪怕肚子再饿，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他们甚至想把腐烂在胃里的丧尸肉吐出来！
这边的气压沉重又压抑，但在苏酥的帐篷里，又是另一种诡异的氛围。
“我们已经分手了，现在只是同伴。”苏酥平静强调，“所以你今晚睡在左边的睡袋里，敢越过这条线——”
她将小夜灯摆在两个睡袋的正中央。
“我就不会理你了。”
玄蟒盯着那个小夜灯，竖瞳在昏黄的灯光下，竟然泛起一股凶意。
若是胆子小点的人在这里，肯定立马就将夜灯撤开。
但苏酥视若无睹。
她曾因为玄蟒的凶戾害怕，也会逐渐适应，如今更是能直接忽略。
“睡觉吧。”
苏酥直接钻进了自己的睡袋，只剩下半颗脑袋还露在外面。
“嘶——”
蛇嘶声又委屈又哀伤，如同被拒之门外的失格丈夫。
他也不钻入自己的睡袋，就守在雌性的睡袋边，蛇尾尖尖和夜灯摆在同一水平线，确实没有越过，但也时刻准备越过。
苏酥强迫自己闭上眼。
但闭上眼，脑海里全是玄蟒站在七阶丧尸面前的景象。
在那一刻，她是真的受伤了。
万一他真的抱起那只丧尸，万一他真的反过来对她刀剑相向，万一……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她是冷静且能够理解玄蟒的，但事情结束后，她便不讲理地与他置了气。
躺来躺去都睡不着，空气还越来越稀薄。
苏酥愤愤地钻出睡袋。
但刚钻出去，就看见了守候在外面的玄蟒，他好似完全没有离开，一直待在夜灯边，庞大的身躯委屈地缩在狭窄的区域，只有目光始终落在她的睡袋上。
这副模样好像她在欺负他。
苏酥咬了咬唇：“你要是嫌空间不够，就变回原形。”
至于人形……她能感受到那颗七阶晶石，玄蟒还没有完全消化。再者说，大家都只是猜测七阶会彻底变成人形，但也没有笃定的实例。
苏酥暂时不去想这回事，反正她早已习惯了非人性的阿玄。
“回去睡觉！”
玄蟒不动。
他不肯变回原形，不肯钻回睡袋，蛇身一寸不离小夜灯。
如此油盐不进，苏酥气结：“爱睡不睡！”
她再次钻回睡袋，将整颗脑袋都埋了进去。
胡思乱想间，还真就陷入了半梦半醒的境界。
直到连人带睡袋被搂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陌生的声音闷闷道：“不分手。”
“不要当同伴。”
某条早开情窍的毒蛇，终于等到了剖白的这一天。
“susu。”
“苏——酥——”
“苏酥。”
不甚熟练的名字在半梦半醒的苏酥耳边念到了最标准。
“要爱我。”
苏酥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好似一直有人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那声音很陌生，彷佛穿透了耳膜，和风细雨般试探她的心……但并非全然是温柔的，她隐约能从中窥见深不见底的占有、贪念乃至冷冽的蛊惑。
她猛地惊醒，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裹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
近在咫尺的结实月匈肌在昏暗的光线中，覆盖上一层暖色，再往下看，是更加无可挑剔的腹肌……苏酥还处于刚睡醒的状态，视线随着本能继续下移，看见了一条隐入胯骨间的流畅线条，很性感，但遗憾的是，它的后半截被裤子挡住了。
这条裤子……苏酥恍惚间想起，在玄蟒化成半人半蛇之后，她在北方基地附近的城市搜罗了不少男性衣物，全都揉吧揉吧塞进了他的空间。
这一条，好像就是那会儿收起来的。
为什么会有机会穿起来？
苏酥的大脑转了一个圈，忽而彻底惊醒。
这才发现——她已经不在睡袋里，而是躺在几层毯垫组成的“铺盖”上，身子更是牢牢地陷在一个男人的怀抱。
她猛地将人推开，手脚并用往后退了几步，手掌摸到了被扔至角落的小夜灯，忙将它推到帐篷正中央。
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已经坐起来的男人。
他有着一头乌黑细软的顺毛，自然睡醒的状态下，额前的碎发会遮住狭长的眼型，会中和面部的冷冽感，显得温和无害。
至于撩起来……苏酥帮他撩起来过——亦或许是难耐之下扯起来过。
那双掺杂着贪念与霸道的竖瞳，没有任何遮掩地暴露在眼前，哪怕是俯于身下渴求她给予恩赐，偶尔间抬头的催促亦或者观测，都像极了正在撕咬已经完全归顺于他的肥美猎物。
苏酥的心跳得很快。
期待已久的人形就这么突兀地显现在眼前，她却组不成一句完整的话语：“你、你……”
玄蟒把七阶晶石吸收完了。
他还成功地变为了人形，微微下压的眼型之中，是一双分不清是墨绿亦或者暗黑的人类眼眸，眼尾高于眼角，冷冽感简直是扑面而来。
“……你七阶了。”
最后，她也只干巴巴挤出这么一句话。
等待的蛇嘶声并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分不清情绪的“嗯”字。
看来蛇信也进化成人类的舌头了。
苏酥咬了咬唇。
她开始觉得帐篷内的空气有些稀薄，哪怕两人隔着将近一米的距离，依旧好像感受到空气被另外一人抢了过去。
苏酥在害怕，在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