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君倒在不远处,看起来极其苍老,奄奄一息。
紫昼走过去探他脉搏,手不由得一颤——
他灵脉尽断,已属弥留之际。
“是你……挺,厉害的嘛……”紫昼蹙了蹙眉尖,极力将鼻尖的酸涩压下去,“从前还以为,你是贪生怕死之徒,原来玄音阁跟那些撒丫子逃跑的门派不一样,刮目相看。”
可能是察觉到青山君命不久矣,紫昼说的话都好听了一些。
青山君想到临死前还能听到儿子对自己的正面评价,脸上的痛苦便褪去了些,觉得此生无憾了。
“这个,给你。”他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将锁呐和掌门令牌交到紫昼的手中,“请你……一定要……”
紫昼看到那染血的锁呐和令牌,鼻子又酸了:“你要我继承玄音阁,去慈召山当掌门?这……”
青山君就快要阖上的眼睛猛地睁开,拼命地摇头。
玄音阁到底是屹立千年的正派仙门,怎么可能让魔尊继承?况且我们天天吃素打坐谈雅乐,清心寡欲,和你魔都山气场相悖,校训背道而驰啊!你是怎么想的!
再说了,看到你这个魔尊当掌门,别人会怎么想?
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魔尊是我到私生子吗!我可不想死了还遭人议论,晚节不保!
大老虎看着青山君丰富的面部语言,撇了撇嘴——
领导,你要不要看看你爹的样子?可能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呢?
可惜紫昼只顾着看锁呐和令牌,没有看到老爹快要被吓死的眼神。
他自顾自说道:“不成不成,这也太为难我了。就算你快要驾鹤西去,也不能这样道德绑架我!慈召山不是人待的地方,更别提当掌门了。啊!要不然我去找到渺烟,把这两样东西给她,让她回来当掌门不就行了?她本来就是大师姐嘛!”
青山君老泪纵横,垂死病中狂点头:为父正是这个意思!快去找渺烟!去啊!
紫昼再一次错过了老父亲精彩的面部语言。
他负手苦思,摇头道:“可是渺烟离开慈召山前拍碎了本命琴,这岂不是意味着她决心脱离音修的身份?她还想回来吗?而且,这家伙根本不是外表那么清冷高洁,她内里其实……非常残暴变态……简直就是个女流氓……”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紫昼整张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儿,儿……”青山君扯着紫昼的袍子,你倒是看看我啊!
紫昼继续自言自语:“唉,她那种人当玄音阁掌门,还不如我呢。”
青山君再次陷入凌乱,疯狂摇头。
“没有别的办法了,既然你执意,我就勉强接下这个掌门令,去慈召山就任吧!”紫昼这才低头去看他爹,“你这下应该能瞑目了吧。”
青山君吐出最后一口血,殒命归西。
紫昼叹了口气,似是无限感慨:“定要我答应当掌门才肯安息,真是的。”
宁时:不是,哪里瞑目啦?你看看他的卡姿兰大眼睛啊领导!戴美瞳都睁不了这么大吧!明显是死不瞑目啊!而且我强烈怀疑他也是被你气死的!
紫昼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用锁呐吹了一曲,以表悼念,然后骑着大老虎,带着青山君的尸体,飞离了幽冥。
隔着云层,宁时看到身下的世界渐渐化为飞灰,被风带走了,与此地接壤的其他地界,板块快速扩张,最终分割接管了原来的幽冥。
许是这一战让紫昼失去了才相认的亲人,回到魔都山后,他闭门修养了很久。
炎阳毒虽然并没有根治,但是屏翳那团火焰居然没有再次烧起来,他感觉情绪平稳多了,无欲无求的,生活变得很慢。
“无欲无求个屁啊!您这是拖延症,外加一点点抑郁情绪!”宁时看不下去了,毫不留情地戳穿道,“玄音阁掌门失踪这么久,尊上不想去看看门派变成什么样了吗?就算不想去上任,也要把青山君的大体带回吧,放这么久,就不怕放烂了吗?”
“用术法保鲜着呢。”紫昼背着手缓缓踱到床边,喝了一碗安神的汤药,准备入眠。
虽说不愿意去慈召山受罪,但魔尊已经下意识在适应慈召山的作息了。
不但作息规律,就连衣服也换成了纯白色,整个人忧忧郁郁的,翻车值已经升到了70%。
宁时见他经常若有所思地呆立一整天,就差把“思春”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便试探性地提议道:“如果实在不愿意管玄音阁,就去把渺烟仙子找回来吧,至少告诉她一声,她师傅已经殁了。”
紫昼果然脸红了,悻悻地撇过脸去不理他。
“放心吧,渺烟还没有找到蘅止仙君。”宁时这下知道了,领导的症结全在这个女人身上。
“下属帮您打探过了,蘅止仙君自无望海回来以后,疯了一样搞起引路蜂养殖事业,这种蜂有毒,对生存环境要求极为刁钻,还需要用鲜血饲养,蘅止仙君就专门开辟了一片秘境,天天割自己的血饲养毒蜂,结果被判搞宗教迷信,一连做了三天的题,渺烟就是这三天去的裕泉天宫,刚好又错过了。”
“噢?那渺烟现在何处?”
“说来话长了,渺烟仙子气急败坏地毁了他的仙宫,回来的路上偶得一部邪道功法,被其吸引,闭关修炼去了。”
这剧情莫名其妙合上了原文,渺烟果然逃不过入魔的命运。
“哼,适合她。”紫昼怨妇似的支着颌,“她练邪功,也是为了再找蘅止,到时候一出关,肯定立刻找上门去。”
“哪又如何?”大老虎摇着领导的肩膀,试图让他振作一点,“你以前那股巧取豪夺的劲呢?去抓人家啊,掳她回魔宫,然后口口她,就不怕她不口口!这一套不是你的熟练工种吗?怎么这会儿只知道唉声叹气了!”
魔尊罕有地流下一滴眼泪,把脑袋埋进大老虎的白毛里,蹭了半天,抽噎着说道:“理论上来说,我已经不能够再搞这一套了。因为,因为我已经没有办法在亥时以后保持清醒了!时间一到,我就要睡养生觉!”
他说着,大哭起来:“那种事情,在大白天做又很奇怪!”
宁时:“没有必要这么准时吧!喂?喂!”
紫昼蹭着蹭着渐渐没了动静,继而规律的鼾声从白毛中响起。
原来是亥时到了。
系统:【疯批魔尊生物钟精准而健康,已经开始摈弃巧取豪夺禁制爱的人设轨迹了,翻车值80%。】
“好,好吧。”对于有心无力的领导,宁时感到非常同情。
又过了些日子,紫昼终于坐不住,带着青山君的棺木去了慈召山。
大老虎载着魔尊在慈召山上空翱翔,满山仙乐飘飘,竟全是靡靡之音。
两人皆感到奇怪,飞去凤凰台上空一看,只见渺烟仙子一袭红赏,正坐在台中间,一边吃着炭烤鸳鸯,一边听弟子弹奏。
那架势,那神采,颇有邪教掌门之风。
紫昼就是这样的贱小孩,强要他当掌门,他拖着不乐意,得知掌门之位已有人取而代之,那人还是渺烟,他心里又泛起百般不服:“她也配?凭什么?”
“轰”的一声,棺木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凤凰台正中央,逼得渺烟仙子抱着烤盘急退了三步。
震耳欲聋的唢呐声顷刻之间盖过了各种乐器,将风头占尽。
在一曲丧乐不像丧乐,喜乐不像喜乐的调子中,紫昼旋转着落在棺木上,大老虎缓缓落在他脚边。
“这不是小师弟吗?”有弟子认出紫昼来。
“这棺木是?”
“小师弟,你这是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画本里的反派都是这么出场的。”
眼看要内乱了,原来仙门并不比皇城太平!九皇子吓得连夜收拾包袱:“那个,我家还有个皇位需要继承一下,容我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