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浓云被风吹散，露出一点暗沉的蓝色。</p>
昨日时断时续的雪在地面铺了厚厚一层，全然化开需要一些时间，前提是，之后那大雪不再继续飘落，否则便还得等待。</p>
眼下，将脚踩在地面上，仍然能听见清脆的咯吱声响。</p>
李湘然裹紧雪白狐裘，依依难舍地挪开视线，上了马车。</p>
俄顷，车窗打开，她探出头来，朝站在石阶上目送她的夏侯煦挥手作别。</p>
夏侯煦嘴角温柔牵起，亦抬手回应她。</p>
直待马车拐出街道，他才收回目光，同时也将脸上的笑意毫不留情地一并回收。</p>
王府的车夫放下长条马凳，与侍卫池光并肩弓身，在一旁候着。</p>
夏侯煦疾步走近，却是一把拂开池光伸过来的手，略过马凳，纵身跃上了马车。</p>
池光心生惶恐，紧了紧黏湿的手掌，沉声与车夫道了一句“回府”，便也跟着进入车内。</p>
车门方才关上，凉得沁骨的声音悠悠扬起，“彭世昌死了？”</p>
“回王爷，是……”池光扭身半跪，垂首道。</p>
云都地方广大，人却也众多，消息传播的速度极快，就算及时封堵，也难免泄露只言片语。</p>
池光没敢抬头，但也知道光凭那马车轻微的颠簸，是震不开自家主子脸上阴沉的。</p>
他只能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王爷，韩瑞手中的钱款既已追回，那彭世昌于王爷而言，便没有多大的用处。”</p>
“他死了，也碍不着我们的计划，甚而，还算是除去了威胁。他知道的太多，活着，对王爷并无裨益。”</p>
夏侯煦的眸光随着马车微晃，指尖在箍着拇指的犀角嵌金丝扳指上搓转。</p>
池光说的不错。彭世昌明面是在替他做事，实际早有异心。</p>
先前发觉彭世昌不对劲之后，他就留了心眼，再加上那韩瑞的嘴似乎是与鸭子装反了，死活都撬不开，他便索性对韩瑞下了杀令，让彭世昌去执行。</p>
试图借机考验彭世昌，顺带换一种方式，降低韩瑞的戒备，以便拿到赈灾银的下落。</p>
当然，这二人，也都没让他失望。</p>
彭世昌果真背着他，使出一招瞒天过海，将韩瑞偷偷运出了云都。</p>
韩瑞则是以手上赈灾银的下落，去交换性命与自由。</p>
而他的人跟在后头，玩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p>
夏侯煦本打算再留彭世昌一段时日，待引出其背后勾结的势力，再送他上路。</p>
却没成想，又被人捷足先登了。</p>
前脚刚寻到丢失的钱款，后脚这为自己牵线搭桥的人就没了命。</p>
这种事情一多，夏侯煦都不禁怀疑，他最近是不是在走背字。可这一回两回的，倒也未曾给他造成真实损失，还或多或少地对他有利。</p>
“彭世昌死便死了，夏侯煊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先行消息？”</p>
那死亡之信都没有传出去，他就当先指了个“对症”的纪逢欢去往尚书府查访。</p>
“除非他提前知道，否则无法做到如此精准。”</p>
“许是瞎猫撞上死耗子。”</p>
池光不相信这世上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更不相信他们那位乳臭未干的小皇帝会拥有这般能力。</p>
“不，”夏侯煦却有不同看法，“我这弟弟，怕是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p> 彭世昌监临自盗的伎俩谈不上高超，夏侯煊能看出来并非稀奇。怪就怪在这巧合，过分巧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