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我并没有失去意识。抬头看，姐姐的公公张康年正提着一根木棍站在那里。
陪我来的物业工作人员急忙将他拦住，去抢他手机的木棍。
「我儿子和老伴，是不是你和你姐一起害死的？你们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张康年大声骂着。
我坐在地上，很久才缓了过来。张康年力气很大，那一棍子打得我差点晕过去。
保安将张康年的木棍被夺去，但张康年却比刚才更加激动，继续骂着:「你姐姐就是个贱货，杀了我儿子，又让你杀了我老伴儿……」
「我靠！」我大喊，「你才是贱货！」
「你们全家都是贱货！」张康年骂着，「你妈也是，这些年都是我们家张永养着你们家！你们一家子都是喂不熟的狗！」
我听了这话，实在忍不下去，冲过去给了张康年一拳。
张康年并不是那种倚老卖老碰瓷的人，被我打了一拳，没有选择倒在地上喊疼等警察，而是直接和我扭打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赶来将我们拦住，我再难动手。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假冒警察进来的，赶紧溜了出去。
当然我有些心有不甘。张康年骂我母亲，当时我恨不得将他打死！可我偏偏只打到他一拳。
我打车回到家，仍然怒气不消。
「张康年，我要……」
我刚想说「杀了你」三个字时，突然看到了姐姐养的黑猫！此时，黑猫也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说话。那两只黄色的眼睛，好像真的有灵性一般。
我看着它的眼睛，它竟然毫不躲闪，也直直看着我。
我突然想到，张永死前，我在家里说要杀了张永，当时这只猫就在，还叫了一声。
冯春霞死前，我也在家咒她该死，猫也叫了一声。
它叫的那一声，似乎是在回应我！
看着眼前的黑猫，我突然有些发毛！
这只猫是姐姐很早之前捡来的流浪猫，从捡来到现在，至少有八年，它样子却一直没变。猫的寿命并不长，按理来说，它现在应该明显衰老，动作迟缓，但它还和刚来我们家时一样！
难道……
我赶紧用力甩了甩头，停止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世界上哪有这么离奇的事？它只是普普通通的黑猫而已，没有衰老只是因为这些年姐姐和我对它照顾得好。
不过，我还是不敢在它面前完整说出那句「张康年，我要杀了你。」
这半天跑下来，我有些累了，而且还被张康年在脑袋上打了一下，现在还有点晕。于是我回到自己卧室，躺到床上。
黑猫跟着我，仍然盯着我看，似乎还在等我说出那句话。
我没有理它，闭上眼睛。
不久，我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有人掀开了我的被子，猛地将我身体翻转过来。
我一下子就惊醒过来，想抬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头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死死按在枕头上。
然后，我的双手被人按到背后，被套上了什么东西。
是手铐！这些人是警察！
我赶紧解释:「警官，我错了，我偷拿了警官证，但我没做坏事……」
「什么？你拿了谁的？」一名警察惊讶地问。
08
这个声音我记得，正是上次负责审讯我的警察，我拿的警官证就是他的。
可听他的语气，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警官证丢失。
如果不是因为我冒充警察，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对我这么粗暴，分明就是已经确定了我是犯罪分子！
在我疑惑间，几名警察已经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推出门外。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抓我？」我惊恐地问着。
警察没回答，只说:「回所里再说！」
我被他们扔上警车，带到了盘羊路派出所。一看是这个派出所，我就知道肯定和冯春霞或者张康年有关。
果然，戴着手铐的我被带进审讯室。这回，仍然是上次那个警察负责审讯。我看过他的警官证，知道他姓孙。
「孙警官，我到底犯了什么事？是因为我和张康年打斗吗？」
孙警官这回并不像上次那样严格按照程序讯问，而是怒哼一声，说:「还想狡辩吗？监控录像、我们的执法记录仪都有记录，你竟然还抱着侥幸心理！说！」
我呆滞地问:「说……说什么？」
「还给我装糊涂？」孙警官的态度十分强硬，「非得让我把视频放出来是吗？」
接着，负责做笔录的警察在孙警官的示意下，把电脑拿到我跟前，播放了一段道路监控录像视频。
视频里，一个和我体型、服装、发型全都一致的男人，带着张康年往一旁走去。这段路我认识，而他们去的方向是一条河。
「这不是我！」我说，「我一直在睡觉，这个人绝不是我！孙警官，你看，视频里这个人并没有露出正脸！」
「鲁安，你还是交代吧，我给你机会了，再不说实话，一定会从严处置你！你是不是要把张康年诱骗过去，扔进河里淹死？」孙警官说。
我确定视频里的人绝不是我，因为我一直在睡觉，而且我百分百确定，我绝不会梦游！
所以我认真地说:「那个人，绝不是我！」
「好，那就再给你看个视频。」
另一个视频，是一名警察的执法录像。画面抖动得厉害，但还是能看出来，他们在追一个人。
追的人，正是道路监控视频里的，和我很像的那个。
接着画面中的环境越来越熟悉——那竟然是我住的小区！
然后，那个人竟跑进了我所住的楼里。
警察离得比较远，等追到门前时，门已经关上，需要用门禁打开。
「不是我！」此时我脑子飞速运转，想到了一个可能，于是我说，「这个人肯定是和张康年有仇，又知道我家和他家的关系，所以故意在这里租房，又装成我的模样……」
「行了！执法记录仪虽然只拍到了背影，但当时，我清清楚楚看到，这个人就是你！还想看更多证据吗？来，这是张康年的手机截图。」
孙警官又打开他的手机，放了一张图片给我看。图片上面是一条短信，内容是:「我知道冯春霞是谁杀的，想要证据，就来牧原路中段的河边。」
给他发信息的号码，竟然是我的！
我愣住了。且不说我不可能梦游，就算是梦游，也不可能拿手机给张康年发这么具体的信息吧？
09
孙警官继续说着。
在他的描述里，张康年接到我发的短信后，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怀疑我是要把他约出去并进行杀害。
而张康年正苦于找不到我和姐姐合伙杀人的证据，所以他答应下来，为的就是让我动手杀他，以掌握证据。
他在出发去见我前就联系了警察，让警察在附近埋伏。
河边，我要把张康年扔下去时，张康年大声呼救，引来警察。我撒腿就跑，钻进了小区，回了家。而警察没有门禁，被关在楼外，耽搁了时间。
最后警察问物业要来门禁冲进我家，竟发现我在睡觉。
这样的情况，基本上坐实了是我引张康年出来，并想把他扔到河里。
「还不说？」孙警官厉声逼问。
我皱眉摇头，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法解释。
可我真的在睡觉，没有出去啊！监控录像里的人，到底是谁？
还有，冯春霞和张永母子的死，是不是也和他有关？
「不是我！」我仍然坚持着。
孙警官突然笑了，他点了点头，说:「我当警察五年了，还从没见过这么嘴硬的！行，等着吧，一会儿你们小区的监控录像就调出来了，这应该能拍到你正脸吧？」
说完，他离开审讯室。
大概两个小时后，孙警官又回来了。期间，我一直坐在审讯室。
现在的孙警官仿佛已经对我失去了耐心，一句话都不说，只把电脑放到我面前，让我看监控。
那人真的是我，或者说，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们住的是老小区，连电梯都没有，楼道里的监控也很少。
但我仍然能从有限的监控画面中清楚地看到，那人从我家所在的楼层下来，出了小区。
他的正脸我也看得很清楚，和我一模一样！
而我确定那段时间我在睡觉！
「现在承认吗？」孙警官问。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证据确凿，不承认也会定罪，起码是故意杀人罪的未遂。而且你放心，我们会查清冯春霞张和永的死到底是谁干的。」
我全身发抖。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干，就要被定罪？这监控里的人，究竟是谁？
我突然想到了那只猫！
「是它！肯定是它！」我低声说。
孙警官听到了我的话，连忙问:「是谁？」
「猫！是我家养的那只黑猫！我在家里说过要杀张永，也咒过冯春霞死，两次那只猫都叫了一声，而且……」
「够了！鲁安，你不要再糊弄我了！你当我是傻子吗？」孙警官说，「行了，你也没必要承认，我们掌握的证据已经够定你罪了！」
说完，他又准备走。
这时，一个稍微年长的警察进来。孙警官对他很敬重，看样子应该是队长或者所长之类的角色。
年长的警察说:「小孙，这事情有点蹊跷，证据确凿他还死不承认，不正常。」
「您的意思是？」
年长的警察摇头，「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我认为，我们还是不应该轻易下定论。」
孙警官想了想，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激动地说:「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10
年长的警察想问孙警官想到了什么，孙警官却做个手势，示意他不要问。然后又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匆匆离开。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孙警官和另一名警察将我带出派出所，上了一辆警车。不过，这个过程里，他始终没有摘掉我的手铐。
车上，我还是十分害怕，全身发抖。虽说我知道自己没杀人，但却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心里很紧张。
我还不忘解释是那只黑猫做的，不是我。
孙警官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你不要说话，等会儿我带你去见个人，她能证明你说的是否属实。」
这会儿他的态度很温和，完全没了审讯室里咄咄逼人的架势。
不久，我们来到了一栋写字楼，孙警官和另一名警察分左右抓着我的胳膊，好像生怕我逃跑一样。
坐电梯来到五楼，一个气质优雅的中年女人出来迎接。她似乎和孙警官很熟。
女人将我们带到一间昏暗的屋子里，让我坐在十分舒适的椅子上，而她则坐在我面前。
孙警官问:「可以开始了吗？」
女人点头，「他的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你们先出去吧。」
「出去？他很危险的……」
「他不戴着手铐吗？而且你们就在门口，有危险我喊你们就行了，放心吧。」女人说话时面带微笑，给我一种舒适、信任的感觉。
两名警察出去。
「鲁安是吗？」女人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