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看看儿子：“你怀里揣着什么？”</p>
雁长空放开手：“没。”</p>
“嗯？”</p>
父子俩静静对视半晌，雁来坐在桌后伸手：“拿来。”</p>
雁长空喉咙一动：“爹……”</p>
“不就是宫里的圣旨，”雁来道，“你以为能瞒多久？”</p>
雁长空面色微变，他忽然想到什么，目光朝桌上扫去。</p>
桌上是他进屋时就摊开的信纸，纸上的笔迹他很熟悉，是他外公，江汉之。</p>
雁来见儿子注意到信纸，拿起其中一张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这几日在城头督战，我忘了告诉你，安宁要进宫的消息，两日前就到了。”</p>
雁长空捏了捏拳头，从怀中掏出圣旨。</p>
圣旨是今早到的，传旨的人颁完旨就找了个借口回京，连城中的驿馆也没敢住。</p>
天底下，似乎人人都知，皇帝纳雁家女儿的目的是什么。</p>
这样的皇恩，雁长空不想领。</p>
他甚至希望临战换将，也不要妹妹为雁家受这样的委屈。</p>
“爹，为了这样的皇帝，值得吗？”</p>
雁长空轻声问。</p>
雁来没说话。</p>
他仔细端详自己的儿子。</p>
雁长空与雁安宁这对兄妹，继承了他夫人的好样貌，他不只一次听人说，雁长空是梁州城中最耀眼的少年，就如一轮旭日温暖夺目，他的妹妹雁安宁则是水中芙蕖，霞明玉映，光彩照人。</p>
作为一名父亲，他乐得听他们夸赞，但又不满意这样的夸赞。</p>
他的儿女只是长得好么？明明心肠更好。</p>
谁要是做了他家媳妇，或者他家姑爷，保管让他们一辈子美得冒泡。</p>
可这样的画面，他这辈子怕是最终不能得见了。</p>
他望着这两年越发沉静的儿子，轻轻一叹。</p>
“雁家军主力还有四万，你可以马上招拢他们离开梁州，杀回京城，救你妹妹，你愿意吗？”</p>
雁长空抿紧唇。</p>
他愿意吗？</p>
这个问题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数次地想过。</p>
就连从军营回将军府的路上，他也无数次想要拨转马头，回去来个先斩后奏。</p>
但他始终没有。</p>
他们将军府坐落在梁州城东南角的大街上，沿途经过，城里的气氛严肃、紧张，却不慌乱。</p>
街上的铺子大多开着，集市上的百姓仍在出摊，小食摊上升起白蒙蒙的热气，有小贩认出他，赶紧装了一袋早点出来，拦着他的马头硬要叫他带上。</p>
“雁小将军，这是刚出炉的火烧，你们昨晚辛苦了，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p>
这是梁州城的早上。</p>
和以往仿佛没有任何不同。</p>
哪怕昨晚这些百姓的父亲、儿子、孙子还在城头打仗，哪怕他们的家人当中已有些人回不来，他们依旧擦干了眼泪，坚守在这儿。</p>
城中没有硝烟，但每个人都经历着战争。</p> 他们不只一次经历过这样的战争，但他们都赢了，所以这一次，他们坚信，梁州还是会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