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第二日，她便收到了雁长空送她的定情信物——一支他亲手做的簪子。</p>
这些年她见过无数珍宝，却没有哪一样及得上那支簪子的珍贵，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把它戴在头上。</p>
段明月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摸摸发髻。</p>
她在农庄只做寻常农女打扮，钗环耳饰一应全无，就连眉心也不再贴着花钿。</p>
她在宫里的作态只为掩人耳目，其实她并不在意额头的疤痕。</p>
女为悦己者容，她在宫里并无想悦之人，又怎会在意别人如何看待她的容貌。</p>
她的指尖移到眉心，轻轻蹭了蹭那道伤疤，每当她迷惘之时，这道伤总会提醒她，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非宫里的行尸走肉。</p>
复仇的过程漫长而痛苦，她曾经想过放弃。</p>
既然整个皇城都对皇帝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她又何必挣扎，不如就此沦为一个傀儡，至少不会因为清醒而痛苦。</p>
但她始终做不到。</p>
每次取血的时候她都会想起琳琅死在她面前的模样，从她身体里流出的血不仅有她的，还有琳琅的。</p>
夜深人静之时，段明月常常默念前人写过的一首诗——</p>
西门秦氏女，秀色如琼花。手挥白杨刀，清昼杀雠家。</p>
她自幼读史，特意查过某朝某代是否当真出过这样一名复仇的烈女。</p>
她自认无法像秦女那样干脆，但她有自己复仇的法子。</p>
她本想复仇之后一了百了，但雁安宁的出现令她忆起这人世的美好。</p>
活着虽然不易，但就这样放弃，似乎仍有不甘。</p>
这几日住在这宁静的小村落，段明月只觉许久没有如此松快。</p>
如果有一天，她终会毒发身亡，她希望从今往后的每一日，她都能如眼下这般，无拘无束地活着。</p>
火堆里窜起一溜火星，如流萤散开，飘舞在半空。</p>
段明月伸出冰凉的手，凑到火边烤了烤。</p>
她搓了搓手，有些遗憾雁安宁没在，若她在这儿，一定会往火堆里埋几只红薯，说不准还会烤上几串蘑菇。</p>
想到雁安宁，段明月又开始担心。</p>
京里迟迟没有消息，也不知她能不能顺利出宫。</p>
正想着，就听院外传来马蹄声。</p>
守夜的雁家护卫纷纷招呼：“冯大，有消息了？”</p>
“有，”冯大笑道，“好消息，不只一个。”</p>
外面的护卫像是静了一瞬，随即起了一阵骚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低声地不知说了些什么。</p>
段明月在院中听不真切，赶紧起身朝外走。</p>
没走两步，就见一群人从院外进来。</p>
他们一身短打，风尘仆仆，个个都像好些天没歇过的样子。</p>
段明月看清走在最前面那人，脚下一顿，与此同时，那人看见她，也停了下来。</p>
月光照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即使风尘满脸，仍然遮不住他眉眼的俊朗。</p>
段明月怔了怔，突然转身，抬手挡住眉心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