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余光扫到苏培盛脸上分不清是哭还是笑的表情,知道后面这句是苏培盛自己加的,也不为难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先皇大行不到二十七个月,宫中不能宴请装饰,宫人们也要敛了面上的笑意,做出哀恸的表情来。
这对苏培盛这种日常跟在主子身边的宫人,还真是件困难的事。他们早练出了一副喜庆模样,敛眉垂眼都带着微微笑意。
这会觉察到自己脸色太难看,想要做出个柔和的神态来也不容易。
翊坤宫从前弘历、弘昼也来过,那还是老九非要带他们来,说是“让额娘看看他最喜欢的侄儿有多好!”
完全是多此一举好么?四妃的宫殿,“上书房小分队”早跑遍了。翊坤宫来的次数比永和宫都多,毕竟,宜妃娘娘银子多还大方。
眼前的翊坤宫,院子里的景致没有多大变化,却让弘昼觉着,完全成了另一个地方。
象征着长寿的银杏树上系着白布条,石榴树下红色、褐色的残花落了一地,被雨水侵蚀着,有几分不好闻的味道。
宫人们低垂着头,面上俱是悲切之色,行走间无声无息,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
整个院子的情形,和宜妃住在这时,老远就能听到欢笑之声,处处都带着喜庆的时候差别太大。弘昼不自觉的抬头看了看,主殿前挂着的牌匾还是“翊坤宫”三个字。
福沛躺在正殿的小棺木里,弘昼、弘历静静的上前,给他上了上柱香。
四爷就坐在一边批折子。
福沛病重的这段时日,四爷就是这样守在他身边批折子。他在,年贵妃的伤心和忧愁,就能有个述说的出口。
弘历、弘昼进门时,他抬头看了一眼两孩子。凝固已久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什么都没说,又低下头去,继续在折子上写字。
弘历、弘昼默默的走到几案前跪下叩头,叫一声“皇阿玛。”
等了几息,头顶沙哑的声音才低低的叫了声起。
弘历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四爷衰萎枯瘁的面容,眼眶突然就红了,他艰难的开口,“皇阿玛节哀,八弟还要仰仗皇阿玛照料……”
后面那句“您还有我和五弟”在喉间哽了哽,又咽了下去。
弘昼唇角动了动,跟着说了一句,“皇阿玛节哀。”
说完话,他伸手拉了弘历一把,两人默默站起来,不知是该走还是留下陪着。
片刻之后,似乎发觉光被遮住了,四爷再次抬起头来,挥挥手,淡淡道,“你们回去吧。”
弘历、弘昼安静的后退几步,转身出了翊坤宫。
踏出院门,就要拐向宫巷时,弘昼回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