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丈方圆的地面上，一片狼藉。</p>
到处都是被真气轰击出的坑洼，原本生长着稀疏杂草的地面也被践踏得一片凌乱。</p>
“哎哟，真是老了，不中用了，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罢了罢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老夫这身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p>
说话之人正是江湖人称“洞庭散人”的许山。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撑着地面，艰难地坐了下来。</p>
只见他衣袖的末端用布条紧紧地扎着，露出干瘦的手腕。他抬起同样干瘦的手掌，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水，脸上满是疲惫之色。</p>
从他的话语中可以听出，这场比试最终还是以平局收场。</p>
“前辈承让了。”</p>
柳云生抱拳一礼，随后将手中长剑收回鞘中。</p>
“承让？老夫可不敢当！老夫这是为了保住几分薄面，才不得不叫停的！”</p>
洞庭散人闻言顿时吹胡子瞪眼地反驳道，但语气中却带着几分笑意。</p>
说罢，他便将怀中的钓竿抱得更紧了些，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再也不肯给柳云生一个眼神。</p>
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望着波光粼粼的东湖水面，仿佛那里藏着什么世间罕有的珍宝一般。</p>
“听闻你之前去拜访钟离世家，结果吃了闭门羹？”</p>
然而与他那平静的目光不同，洞庭散人再次开口，问出的问题却依然是关于柳云生的。</p>
“正是。”</p>
柳云生心中暗道：赤沙帮的莫大江，钟离世家的钟离贤，再加上眼前的洞庭散人，这三人便是他此次下山历练的主要目标。</p>
“想必他是以你之前与缉邪队发生冲突为借口，拒绝了你的挑战吧？”</p>
洞庭散人抚须笑道，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p>
“前辈所料不差。”</p>
柳云生点了点头，心中却毫无波澜。</p>
对于钟离贤会拒绝自己的挑战一事，他早有预料，因此并不感到意外。</p>
“哼，那不过是他的托词罢了。他无非是担心自己败在你这个后辈手中，丢了面子，这才故意避而不见的。”</p>
洞庭散人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p>
“想他钟离贤也是成名多年的老前辈了，如今却连与后辈交手的勇气都没有，真是可悲可叹啊！”</p>
言语之间，竟是将钟离贤贬低得一无是处，仿佛他是什么无名小卒一般。</p>
“所以啊，你也别灰心，就算真的与那老家伙交手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呢？”</p>
洞庭散人似乎看出了柳云生心中的一丝失落，便出言安慰道。</p>
“晚辈明白。”</p>
柳云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p>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你小子也别傻站着了，就好像老夫亏待了你似的。来来来，到老夫身边坐下说话，老夫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洞庭散人说着，便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空地，示意柳云生坐下。</p>
“晚辈失礼了。” 柳云生闻言，也不矫情，径直走到洞庭散人身边坐下。</p>
的确，让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一直仰着头与自己说话，确实有些不合礼数。</p>
“你这小子，就是规矩太多。” 洞庭散人见柳云生如此守礼，不禁笑骂了一句。</p>
说罢他便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仿佛那里藏着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密一般。</p>
“方才的比试，你回去之后再好好反思吧。” 洞庭散人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语气中却带着几分认真。</p>
“比起这个，老夫倒是更好奇，你小子，会钓鱼吗？” 话音刚落，他便话锋一转，问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p>
“回前辈，晚辈小时候曾学过一些钓鱼的技巧。” 柳云生不敢怠慢，连忙恭敬地回答道。</p>
想当年，他的父亲和爷爷都喜好钓鱼，他也经常跟随他们一起外出垂钓，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学到了一些钓鱼的技巧。</p>
“既然如此，那便给老夫露一手如何？若是你能钓上一条肥美的鲤鱼，老夫便将一件宝物赠予你，如何？”</p>
洞庭散人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根钓竿，递到了柳云生面前。</p>
“前辈，您是说……用这根钓竿？”</p>
柳云生看着眼前这根看似平平无奇的钓竿，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p>
因为他知道这根钓竿并非凡品，而是洞庭散人的兵器！</p>
像这样一件宝物，洞庭散人竟然如此轻易地就拿了出来，难道就不怕自己心生贪念吗？</p>
“怎么？难道你小子还有其他的钓竿不成？既然没有，那就用老夫这根便是。不过，老夫可有言在先，你只能用寻常的钓鱼方法，若是敢动用真气或者其他旁门左道，那老夫的宝物可就与你无缘了。”</p>
洞庭散人似乎看穿了柳云生的心思，笑着说道。</p>
不仅如此，他还给柳云生出了一道难题：不准使用任何真气和特殊技巧，只能用最普通的钓鱼方法来钓鲤鱼。</p>
“还有，老夫忘记说了，这鱼钩上没有鱼饵。” 就在柳云生准备接过钓竿的时候，洞庭散人又补充了一句。</p>
没有鱼饵？</p>
柳云生顿时愣住了。</p>
没有鱼饵，如何钓鱼？</p>
这洞庭散人，未免也太过强人所难了吧？</p>
“怎么？做不到吗？” 见柳云生迟迟没有动作，洞庭散人似笑非笑地问道，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的内心看穿一般。</p>
那眼神古井无波，却又深邃无比，不带丝毫虚假或是戏谑之意。</p>
“晚辈尽力一试。” 柳云生被洞庭散人看得心中发毛，只得硬着头皮接过了钓竿。</p>
反正试试也无妨，这位前辈既然特意提出这样的要求，想必自有其深意。</p>
“这才对嘛。” 洞庭散人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p>
* * *</p>
比试草草收场，柳云生还没来得及细细回味，便稀里糊涂地开始尝试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p>
“……”</p>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在湖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各自的钓竿，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p>
远处画舫上不时传来阵阵丝竹之声和欢声笑语，偶尔还有渔船经过，撒网捕鱼，与这静谧的湖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p>
除了水声和风声，两人之间，便只剩下无尽的沉默。</p>
偶尔柳云生会忍不住回想起方才与洞庭散人交手的场景，试图从中找到破绽，但每当这时，洞庭散人总会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毫不留情地出言打断：</p>
“嗯？老夫不是说了吗？不准再想！”</p>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转眼间两个时辰便过去了。</p>
“你的事情，老夫也略有耳闻。不过，老夫只是这东湖边上一个垂钓的老头子罢了，对于江湖上的那些传闻并不感兴趣。”</p>
沉默了许久，洞庭散人终于再次开口，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p>
“……前辈信与不信，对晚辈而言并无区别。” 柳云生淡淡地说道，似乎对自己的名声毫不在意。</p>
“哦？这是为何？” 洞庭散人有些意外，追问道。</p>
“因为旁人如何看待晚辈，与晚辈毫无关系。” 柳云生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p>
“呵呵，传闻都说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如今看来倒像是个谦谦君子啊。” 洞庭散人虽然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调侃。</p>
“我看你是不忍伤及无辜吧。” 洞庭散人突然转头看向柳云生，目光如炬，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伪装。</p>
“……” 柳云生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p>
“你这小子，真是有趣。” 洞庭散人看着柳云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p>
“怎么样？和老夫交手之后，有何感想？是不是觉得没能分出胜负，有些遗憾啊？” 之前一直阻止柳云生复盘比试的洞庭散人，此时竟然主动提起了此事。</p>
“前辈，晚辈以为，这场比试晚辈已经输了。” 柳云生神色平静地说道。</p>
“哦？你为何如此说？” 洞庭散人有些意外，饶有兴致地问道。</p>
“因为前辈您根本就没有尽全力。” 柳云生语气坚定地说道。</p>
表面上看这场比试的确没有分出胜负，但柳云生心里清楚，自己与洞庭散人之间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p>
“两步。” 柳云生缓缓伸出两根手指。</p>
“整场比试，前辈您从未离开原地超过两步，难道这便是您的全力吗？”</p>
洞庭散人闻言，不禁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p> “哈哈！如果以命相搏的话，胜负犹未可知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