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问题来了。
福地樱痴的少年时期,是在哪里度过的?
答案是,战场。
所以在战争结束后,这位前「猎犬」队长要么成为激进的战争拥护者,要么反其道而行之,走向另一个极端。
至于他究竟会成为哪一方,现实已经告诉了他们答案。
有趣的是,如果以上这些全部成立,意味着什么?
他们又该得出什么结论?
“……”
“……”
与谢野晶子的推论,让会议室的空气足足沉默了三秒。
直到第四秒时,国木田独步才猛地吸了口气。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缓缓开口说道,
“动机偏离、不符合侧写报告,再加上立场矛盾……各位,官方的案件档案有很大的问题,我们需要从头思考,重新界定福地樱痴在【天人五衰】中的分量。”
用异能在街心公园绊住中原,然后绑架他和与谢野。
诱导社长前往红砖广场,使社长遭遇广场枪击案件,被刺伤;最终把刀尖对准乱步,让乱步先生和社长感染【共噬】病毒。
在那之后,就是医院内的绞杀、连环车祸、隧道截杀……
这是一环扣一环的杀机和陷阱。
能在不同地点精准袭击,带走目标,意味着谋划者很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高明手段,意味着谋划者深思熟虑,是一个心机深沉,聪明又足智多谋的人。
“所以这个【谋划者】,不可能是福地樱痴。”
国木田独步总结地说道。
“也不是尼古拉·果戈里。”与谢野晶子冷静地开口。
说话间,与谢野晶子的眸光锐利,瞳眸在灯光下闪烁着锋芒。
她的语气笃定得不可思议,就像在介绍一个老朋友,而不是仅仅一次交锋的敌手。
“尼古拉·果戈里喜欢以‘魔术师’自居,行事风格张扬,是典型的表演型人格。如果由他来动手,事件该有一个更加盛大华丽的‘舞台’。”
所以,【谋划者】也不是果戈里。
至于那个病毒异能力者……他没有这个智商。
“伊万·冈察洛夫同样做不到。”
谷崎润一郎跟着说道。
作为曾与对方死战的一员,没人比谷崎润一郎更清楚这一点。
再次回想起当时的画面,谷崎润一郎忍不住攥紧拳头,但还是语速飞快地说道,
“为主人献上一切……这是伊万·冈察洛夫的原话。”
“这表示他对组织中的某个人,充斥着狂热的崇拜,比起【天人五衰】本身,他更忠于那个‘主人’。”
原本,他以为对方口中的‘主人’,指的是福地樱痴。
但是现在……
谷崎润一郎叙述到这安静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讲下去。
其他人也没有开口。
这一刻,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静止了般,唯独一个共同的猜测,在三人的心中无声盘旋。
场面就这样静默了下来。
直到几秒后,作为副社长的国木田重新张嘴,缓缓道出了大家心中的答案,
“——还有一个人。”
“福地樱痴、普希金、果戈里、伊万·冈察洛夫,除了这四个成员之外,【天人五衰】还有第五个成员。”
“他才是组织真正的【谋划者】,布下棋局的人。”
而在得出这个答案后,一个更重要的、也是最大的漏洞,也跟着浮出水面,摆在了他们面前。
“无论那个谋划者是谁,” 国木田独步直白地说道,
“只要有他在,以当时的局面,我们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翻盘。”
“……即使有Port Mafia从旁插手。”
除非——
“除非,还有一个人,帮我们拖住了那个【谋划者】。”
会议室内,与谢野晶子平静地接上姜发青年的话尾。
她搭在膝盖上的右手抬起,把那个始终握在手中的蝴蝶发饰放在了桌上。
金属发饰磕在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敲击音。
明亮的光线下,发饰的翅膀轻轻扇动,折射着窗外茜色的落日余晖,仿佛一只真正展翅的蝴蝶。
会议桌边,与谢野晶子低垂着眼睛,目光停留在发饰的翅膀上,慢慢说道,
“国木田,谷崎,其实在这个案子里,还有一个地方我一直都想不通。”
“【谋划者】最初的计划是绊住中原,然后分别带走我们。按照对方的风格,我们应该早就死了才对。”
“想要引导社长只身前往陷阱的方法有很多,与其大费周章的绑架我们,再找个地方藏起来,不如一开始就除掉我们,但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还有这枚发饰。”
与谢野晶子一边说着,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发饰的翅膀上,
“这是尼古拉·果戈里在车祸现场带走的,之后被中原在骸塞内找到。果戈里为什么要刻意拿走这枚发饰?他不是那一类连环凶手,没有收藏【战利品】的喜好。”
如果不是出于【战利品】考虑,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果戈里,或者说是幕后的那个不明嫌犯需要这个。
他需要它作为信物,用来威胁某个人。
而那个人的身份……
在说到这里时,与谢野晶子的喉咙突然哽住了,一种难以解释的感情种子一样,在她的心中倏然生长。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又是基于什么,才会忽然产生这样的情绪。
就好像她的灵魂突然有了自己意识——
即使大脑不记得了,身体与记忆同样给出否定的答案,但她的灵魂依旧颤抖着,催促着自己抬起头,说出喉咙中的那一句话。
与谢野晶子努力深呼吸,她想要保持冷静,脸上却还是露出了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
“国木田,谷崎,你们说,我们有没有可能一不小心……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如果再不找到她,她会害怕吗?她会难过吗?
可是,她究竟是谁?
她是——
【……兹!】
【……兹啦——】
与谢野晶子的这一句仿佛某种信号。
几乎是同一时间,国木田独步和谷崎润一郎难受地皱紧眉心。一股钻心的疼痛升腾起,在他们的脑中毫无预兆地爆开!
就像有一只看不见手撕扯着他们的意识,重重捶打着,试图把他们脑中的分析和猜想击碎。
与此同时,一个陌生的黑发身影在他们的脑中浮现。
纤细的、就像湖面影影绰绰的倒影,蒙着一层轻纱般模糊。
只要再进一步,再看清一点——
某一瞬间,国木田独步用力睁大眼睛。
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数年以前,看到一个小小的女孩站在他的身边。
女孩仰头指着夜空,稚嫩的声音清脆,带着少有的热忱和激动。
【知道吗?国木田!光在一秒内能飞行186000英里,也即300000千米,可以绕地球7圈,太阳发出的光抵达地球需要8分钟。”】
【“这意味着太阳距离地球8光分,而就是这8光分里,宇宙间的星系穿过了10万亿千米,将光投映在地球上。”】(①)
【“换而言之,即使我们现在只能听到一个世界的生命之声,但终将有一天,我们会听到宇宙赋予的其他音调。多神奇啊,还有比这更壮美、更富有吸引力的优美循环吗?”】(①)
…………
那分明是一段模糊又陌生的记忆。
国木田独步却微微一动,感到了一种无法解释的怀念和亲切,让他想要抬起手,去摸一摸女孩的头顶。
【……兹——兹——!!】
虚空中,那个无形的声音越来越响。
就像挣开一条缝隙的书页,破绽一再被撕开,书页发出即将破溃的声音。
距离彻底‘撕毁’,只剩下一步之遥。
如果这个时候,有谁再推上一把——
“咚!咚咚!”
一个紧急敲门声骤然响起。
不等会议室的众人回应,大门就被人一把推开,露出谷崎直美焦急的脸。
而有趣的是,此刻,连谷崎直美自己也不知道,她在着急什么。
她的手指激动地颤抖,一把把将手里的快递包裹,放在了会议桌上。
“是乱步先生的!乱步先生刚才来电话,让我们立刻打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