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尚书气得脸色铁青，右手又扬了起来。</p>
罗霆动也不动，冷笑道：“你想打就打吧！你是亲爹，我是你亲儿子，你舍得就打死我吧！”</p>
罗尚书的手挥不下去了，就这么僵硬地举在半空。</p>
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罗夫人杨氏按捺不住了，推开门走了进来：“你们父子两个，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哪里就到要动手的地步了。”</p>
一边去拉罗尚书的胳膊，一边连连冲罗霆使眼色。</p>
换在往日，罗霆早就机灵地溜了。</p>
今天，罗霆却一反常态，愣是不肯动弹：“娘，你别管，让爹打死我算了。反正，我是绝不会娶杨表妹的。”</p>
罗夫人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也颇不是滋味。</p>
杨玉是她嫡亲的娘家侄女，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论亲疏，自然胜过顾莞宁。再者，顾莞宁自小和齐王世子感情甚佳，显然是要姑表结亲的。她也从未动过要娶顾莞宁做儿媳的念头。</p>
倒不是说顾莞宁不好。</p>
事实相反，顾莞宁聪慧果决容色倾城家世显赫样样出挑，满京城也挑不出比顾莞宁更出众的闺阁少女来。</p>
也正因为顾莞宁太出众了，就连太孙殿下也动了心。</p>
自己看自己儿子，当然是独一无二的。</p>
可罗夫人再昧着良心，也不能说儿子胜过齐王世子和太孙。</p>
“阿霆，你怎么就不明白爹娘的一片苦心。”罗夫人放柔了语气，委婉地劝道：“莞宁的好，不用你说，娘也看的清楚。”</p>
“可你想想看，她是定北侯府唯一的嫡女，是已故定北侯顾湛的掌上明珠。顾家是传承百年的勋贵府邸，是大秦第一将门。”</p>
“我们罗家，却没什么根基，你祖父只是一个普通的秀才，到你爹这一辈才考中状元入了仕途。承蒙皇上看重，让你爹做了礼部尚书。说起来，和顾家相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p>
“不说家世的差距。就说你自己，你扪心自问，你能和齐王世子还有太孙相比吗？”</p>
“就算我和你爹愿意冒着开罪太子府的风险去顾家提亲，你觉得太夫人会舍齐王世子或太孙而选中你吗？”</p>
罗夫人这番话，比罗尚书那一番怒骂更令罗霆伤心失望。</p>
罗霆眼眶泛红，声音也有些低哑：</p>
“娘，你和爹成亲十几年，一直鹣鲽情深。为什么就不肯成全儿子的心意？非要让儿子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为妻？”</p>
罗夫人听的鼻子一酸，眼中泛起了水光，哽咽道：“阿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和你爹还不是为了你着想。”</p>
“以后这天下都是太孙的，你怎么敢和他争抢亲事。先不说你根本争不过，只怕你动了这份心思，也会被太孙怀恨在心。”</p>
“日后太孙做了储君，再继承大统坐上皇位，想起这一茬来，你又该如何自处？”</p>
“阿霆，你太年轻了，还不懂什么叫皇权。根本不用刻意动手，眨眨眼都能要了你的前程性命啊……”</p>
罗夫人说到动情伤心处，泪水已经簌簌落了下来。</p>
罗尚书原本铁青着一张脸，见爱妻难过痛哭，面色顿时柔和了起来，用手为罗夫人擦去脸上的泪痕。</p>
罗夫人将头扭到罗尚书那一边，肩膀不停耸动，落泪不已。</p>
罗霆见罗夫人这般伤心落泪，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低声道：“娘，你别这样难过。太孙殿下胸襟宽广胸怀大度，绝不是那等为了儿女情长耿耿于怀的人。更不会为了此事嫉恨在心……”</p>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罗尚书板着脸孔，冷冷地吐出一句。</p>
罗霆还想争辩。</p>
“你爹说的对。”</p>
罗夫人用袖子擦着眼泪，哽咽着说道：“我们怎么能冒这样的风险。太孙殿下确实以谦和宽容闻名，可谁知道他日后会不会变了个模样。”</p>
“真有那么一天，你让我们怎么办？难道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你没了前程丢了性命？或者我们索性陪着你一起。一家三口不管到哪里，都能团聚在一起。哪怕是倒了黄泉地下，也不至于成了孤魂野鬼。”</p>
罗霆哑然无语。</p>
罗夫人有一句话说的没错。</p>
这世上，最难确定的就是人心。谁知道太孙日后会不会变？</p>
他可以不在意自己，却不能不在意自己的父母。如果触怒了太子府，连累了父母，他这个不孝子，又有何颜面再面对自己的爹娘！</p>
他以为自己能为了顾莞宁不顾一切！</p>
原来，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勇敢决绝。</p>
罗霆惨然一笑，眼中泛起水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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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伤心（一）</p>
罗霆沉默着走出了书房。他的步履异常沉重，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背影透着落寞和寂寥。</p>
这样的事，对一个意气风发正值年少的少年来说，未免有些残忍。</p>
这也是一个人成长时必须付出的代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