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这样说，朝露也不再抗拒，跪下来给我重重磕了个头，连夜便偷偷出了宫。
第二日梁璟又不死心地找来。
他带着各色吃食和玩意，献宝式地摊开一屋子。
「慕云，你原来说最喜欢南方的各种小吃，我命人从宫外都买了来，你来尝尝。」
「慕云，你看春光这样好，我们去放风筝吧。」
「慕云，我知你在宫里憋闷，我带你去猎场骑马……」
他转头想起我的雪影，又把话咽了进去。
大概是温太医的药起了点作用，又或者是回光返照，我近日竟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我想去看看那棵桃树，现在应该还在开花吧？」
我说的是初遇梁璟时的那棵桃树，就种在当年的皇子府背后。
只可惜，当我们去到那里，桃花已经凋谢了。
满地的花瓣，零落成泥。
而身边的人，也早不再是当初的少年模样。
我们又走过很多地方。
过去他驻足等我的烟雨桥，我们常常流连的茶坊酒肆，曾并肩走过的一条条街巷……
如今都已物是人非。
最后，我还是去了京郊的猎场。
我看着雪影坟冢上长出的青青小草，一阵酸楚。
「雪影，你本属于辽阔草原，我不该带你来南梁的。南方青山秀水，有许多好看的少年郎，但这些其实都与我们无关，不是么？雪影，我对不起你。」
「如今我也要死在南梁了。你在这里再等我些时日，届时我们的魂魄一同归乡可好？」
梁璟从背后抱住我，他的泪水沾湿我的衣裳。
「慕云，我求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你要是想家了，等你病好了，我陪你一同去北周。」
「那你现在就送我回去。不去想太后会做什么，也别再管什么皇位什么江山。」
我感觉到那双抱紧我的手松了松，梁璟情话说得流利，这一刻却变得支支吾吾。
「慕云，你知道你的身体，北周路途遥远……等我，等我扳倒了太后，我一定带你回去。」
我推开他，冷笑出声：「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人一旦拥有了权势，哪会舍得放手。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喜欢上你，更不该助你上位。」
「你就继续做你的南梁皇帝吧。你的后宫还会有更多妃嫔，甚至新的皇后，不缺我一个。」
说完，我翻身上马，独自远去，把梁璟远远甩在了身后。
20
我终究还是没能熬到初夏。
我从小就渴望做一个如夏日般热烈的女子，勇敢爱，大胆恨，我也没能做到。
弥留之际，梁璟趴在我床前，涕泪横流，威仪全无。
「慕云，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找到蒋神医了。」
「慕云，你别走，别离开我。我什么都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他哽咽着掏出两个半月形的玉佩，颤抖着拼合在一起，塞进我手里。
「我们定情的玉佩，你扔掉的那一半，我亲自捞出来了。谁也不能把我们拆开。」
「过去是我做得不对，你原谅我好吗？从始至终，我爱的只有你一个，你别抛下我……」
我气若游丝地打断他：「梁璟，别再说了。你真正爱的只有你自己。」
「我的心早就死了，我不爱你了，你不值得。我死后，我父皇会来接我回家……」 梁璟拼命摇头：「不！你是我的皇后，无论生死，我们都要在一起。我们当初说好的，生同衾，死同穴，你不能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