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他们眼神明亮,目光灼灼地看着姜珂。
他们比姜珂本人都相信她能破获这场冤案。
吕雉:我老师就是最棒的,她只需要半天就能解决这个案子!
这些殷切的目光让姜珂感到一丝丝压力,她觉得自己这个牛皮好像有点吹大了。
好在她心里素质好,内心再慌,面上依旧不动如山。
狄公保佑,我肯定能行。
最终姜珂决定按照笳的描述,场景模拟一遍,再现那天的情景。
胡进门时,笳正在烹煮飧食,楚国没有没收物证的习惯,所以那二斤梁米还在瓮中放着,姜珂点起灶火,挖了一碗米放进鬲内加水烹煮。
楚人的炊具和中原不同,楚地鱼米之乡,需要炊具有更深的空间来盛放汤汁,所以用的是腹底连在一起的三足鬲,笳家用的便是这样的炊具,一只红陶绳纹锥足鬲。
空间更深,藏污纳垢的机会也就更多,姜珂沉思,会不会是凶手将毒药下到了鬲里呢?
她命人抓来了两只老鼠,将煮好的梁米饭分出一部分晾凉后喂给它们,结果无事发生,它们依旧活蹦乱跳,并且吱吱地叫着,试图得到更多的米饭。
姜珂坐在原本胡吃饭的地方,捧着装有热气腾腾梁米饭的物证碗仔细观察,大脑高速旋转,鸩毒是急性毒药,碗里没毒,饭里没毒,鬲里没毒,难不能这毒还能是天上飞来的?
她正想着呢,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走了,姜珂也不例外,她转头询问道:“怎么回事?”
不到片刻功夫,便有一位狱吏过来回话,说只是游侠反叛而已,已经处理好了。
姜珂继续将目光转到眼前这碗梁米饭上,突然,她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大喝一声:“谁!?”
众人闻言,面面疑色,皆是不解。
什么谁?
凶手是谁?还是有刺客?
姜珂语气又变回了之前的波澜不惊:“就在刚刚,这碗梁米饭中被人下了鸩毒。”
“什么!”
众人都大惊失色,刚刚自己的视线只从姜珂身上离开了片刻功夫,什么刺客能用这么快的速度下毒?
恐怕就连这世上最厉害的两名剑客,荆轲和盖聂都无法做到吧。
人群中的樊哙已经快要后悔死了,自己跟在姜珂身后,既不会识文断字,也不刑讯审问,勉强有一身屠猪宰狗的气力能当个护卫,结果一个不留神就让人趁虚而入,在她的碗里下了毒药!?
我真该死啊。
从前刘季给他讲过信陵君和孟尝君的故事,就算他真通过考核,成为姜珂的门客,那也是一个不称职的门客,这种情况在古时候是要用自戕来赎罪。
但是他既有父母要奉养,也还未娶妻生子,现在就死……是不是有点亏?
樊哙正纠结着呢,姜珂起身走到门口,将这碗饭展现给大家面前,此时正是黄昏时刻,阳光昏黄,较为暗淡,但用来视物也足够了。
梁米颜色金黄,可上面却覆盖了一层乳白色的薄膜,和米油不同,它看起来硬硬的,呈分散状,有点像燃烧后的蜡油……?
笳家贫,向来都是用火把照明,哪里能用得起膏蜡?所以这几滴膏蜡肯定不是之前就存在在笳家中的,众人开始猜测,到底是谁能做到绕过这么一群人,如此悄无声息地将毒药下到姜珂碗中呢?
他们陷入了沉思、
“打住。”姜珂及时开口阻止,“停止你们脑子里那些关于东皇太一和东君之间的非人类思想,此事于鬼神无关,乃人为之。”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么按照标准答案动手的犯罪了,不枉她看过这么多集神探狄仁杰,简直轻松拿捏。
她问笳:“你之前曾说胡要让勇帮忙将另外两间屋室也修缮一遍,那就是说,他已经帮忙修缮过这间正堂了?”
笳点头:“是,我阿妹死掉的前一天,他刚帮忙修缮好房梁,还刷了新的漆油。”
姜珂注意到,此时的勇面色略有些苍白。
“樊哙。”
樊哙兴致冲冲趋步到姜珂旁边:“小的在!”
姜珂指了指房顶:“你看看新修的房梁上有没有类似小洞之类的痕迹,尤其是我刚刚煮米的地方。”
樊哙照着她的吩咐做了,他虽然体型健壮,却并不笨重,很快搬来箱箧垫在脚下,踮着脚往房梁上看。
房梁窄小,上面的视野又开阔,根本就藏不了人,众人都心中好奇,不知道姜珂这么吩咐到底有何用意。
这时樊哙突然高声呼喊,语气中带着欣喜:“贵人,我看到了!”
“您真是神了,这房梁上其余部位都刷上了新漆,唯有煮饭之地上面并未漆到,这里面还留有一条细长的口子。”
还不等众人惊呼,他又疑惑道:“诶,这是什么东西?”
樊哙身手就要触摸这片缝隙,却立刻被姜珂阻止:“别动!”
樊哙闻言,一动也不敢动,抻着手臂,整个人都维持一个很古怪的姿势。
姜珂终于说出答案:“里面是混合着蜡油的鸩毒。”
这句话像是一滴水滴入油锅中,场面……也没太沸腾,主要是这些吃瓜群众和狱吏门不敢在秦军面前窃窃私语。
樊哙眼睛瞬间瞪得老大,离开这里吧,姜珂不让她动弹,不离开吧,这里面的鸩毒听起来还怪吓人的,就在他陷入两难境地时,终于听到了姜珂的声音。
“下来吧。”
此时,稍微聪明点的人都猜到了这桩案件的作案手法,例如,吕雉,甘罗,夏侯婴等人,樊哙似乎也懂了一点。
吕雉分析道:“依您之见,是有人借着修缮房梁的机会,偷偷在梁上挖了小孔,将混有鸩毒的蜡油滴入孔中,烹煮食物时,热气上升,蜡油融化,正好滴到了胡的梁米饭中,因为傍晚屋内光线昏暗,胡没有注意饭中的变化,吃了有毒的饭才导致惨死。”
“正是如此。”姜珂转头,看向本案件的最大嫌疑人勇,“这个作案手法可真是妙啊,勇。”
勇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双腿止不住地发抖。
“你想要害的人应该不是你的内人胡吧?”姜珂猜测道,“因为胡那日是因为梁米才跑到母亲家中,属于意外情况,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你要害的人是胡的母亲,或者是胡的阿姊笳。”
说完这些推理,姜珂自己都被自己帅到了,这么激动人心的场面,死神小学生到底是怎么忍住不暴露马甲的啊!?
姜珂内心戏十足,掌声啊,快,把你们的掌声送给我这个名侦探!
可惜在严格的秦律下,根本没有人敢拍手鼓掌或者叫好,按照秦律,起哄是要被处以耐刑的。
不过姜珂能隐约听到大家“嘶嘶”的倒吸一口凉气声,听起来他们真的很惊讶。
勇试图狡辩,不过他颤抖的身体和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将他的心虚全部都暴露出来了,在姜珂那如同闪电般凶狠锐利的眼神下(他自己脑补的),勇实在无法抵赖,只好说出了实情。
笳居然不是她母亲的亲生女儿,是她母亲在山上捡来的!
众人:我嘞个大豆,惊天大瓜!
其实笳是隔壁县城中一位富贾的女儿,十九年前才刚两岁的她因为一场意外和家人失散,被养母捡来,养母是个好人,将她和自己的亲生女儿胡一起养大,甚至从未和笳提过她的身世。
丢失女儿的富贾这些年来一直都生不出孩子,她的年龄已经很老了,没有良人,没有孩子,等她入土后,自己多年积累的资产自然会分给同一宗族家的子孙,原本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偏偏她宗族中一位弟子来到沛县时偶然看到了笳,她的样貌居然和年轻时的富贾一模一样,于是便私下派人调查此事,最后查出来笳便是那位富贾失散多年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