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 蒲白也赶到了水池边。
他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目睹韦棠野做下这一切。
韦棠野听到声响,抬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他。
“对不起。”她无声地道歉。
蒲白看懂这三个字, 他心一紧,正要出言拦阻她时, 韦棠野突然跳入火池中。
“韦棠野!”蒲白破声道。
他飞跑到池边, 但火池烧得凶猛, 根本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蒲白把心一横,蹬上水池边缘,冒着被火烧的危险,纵身跃下水池中。
水池的水远不是过往表面看起来清浅, 跳下去后, 他才发现里面深不见底,犹如深海一般。
他到处寻找韦棠野的身影, 但整片深水看不见人影,当蒲白正要继续往深扎下去时,一只手从身后伸出,一下拉他上来。
羽飞耀气喘吁吁赶到池边,看见蒲白沉下去的身影,不顾一切地拉扯他上来。
“蒲白,你疯了吗?!”羽飞耀心有余悸地低吼。
蒲白还想继续扎进水池里,又被羽飞耀拦阻。
“蒲白,你在干嘛?!水里没有东西!你想进去找什么!”
蒲白失态地呆望水池,枯藤被火烧毁,水池表面的火焰逐渐减弱了,但韦棠野不见了。
“她不见了……”
“谁不见了?”
羽飞耀紧张地看着一反常态的蒲白,看见他此刻丧失了冷静,满脸颓丧。
“韦棠野……她不见了……”蒲白呐呐地说,“她为了她的家人,不要我了……”
“她骗了我。”
不知道蒲白也跟随她下来的韦棠野已经潜入神秘的水底。
很快她感受到肖安的气息,她沿着气息潜下水,不知道游了多久,终于在水底看见闭目沉睡的肖安。
他还穿着挺括的西装,四肢松开,任由身体漂浮在水中。
韦棠野心里激动,她继续滑动疲惫的双手,一心往肖安的方向而去。
当韦棠野伸手抓住他时,肖安紧闭的双目蓦地睁开。
他注视着韦棠野,突然朝她笑了笑。
“你来啦。”他的声音响起。
韦棠野在水底不能说话,她努力做手势,示意自己会带他离开这里。
肖安乖巧地点了点头,像极小时候听姐姐话的小屁孩。
韦棠野脸色一喜,她一手拉着对方沉重的身体,努力将他拉上去,一手拼命向上划动。
肖安盯着上方韦棠野划动的背影,想起很多遗忘的过往记忆。
韦棠野因为毛发是黑色的原因,最开始家里很多人都不喜和畏惧她,觉得她那和女巫一样的毛发,就像继承了诅咒一样,看起来是最有可能背叛组织成为眼鬼,但她却出乎所有人意料,成为对神最虔诚的那一个。
最初,旁人不喜欢她的时候,分给她的食物会刻意减少,可韦棠野身量虽小,但要是吃不饱就会揍人,把欺负她的人全都揍个遍,后来,大家怕极了她那的拳头,不敢再欺负她。
但真到生死危机时,凯琳是第一个出来挡住攻击的人,她还保护曾经欺辱她的人,直言自己的家人怎么任得别的东西欺负。
就这样,喜欢她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发现她是一个极好的人。
肖安也跟着大家喜欢这个姐姐。
因为凯琳没事干时,总会去偷果子给他吃,还会带他去爬树逃掉无聊的唱诗。
被父亲发现了,还会主动出来替他挨一顿打,虽然两人有时候因为训练不够会被罚不能吃饭,但凯琳当晚总会顶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跑到他房间,将新偷到的面包分给他吃……
肖安知道,他的姐姐一直很保护他。
被困在这里的漫长岁月里,肖安想了很多家人,总想会是哪一个人,会坚定地救他。
但每次思考的最后,他都只想到凯琳。
他们那群相依为命的孩子,都会不顾一切地救自己的家人,但只有她会想办法跑到他面前,用她最特别的方法拉他出来。
到了那一刻,凯琳肯定会像夜里最明亮的星星,最和煦的阳光,站在他们面前……
“姐姐……”他伸出手,虚虚地像是触摸到她的背影。
此刻,肖安的后背和下-体长出无数黑色的巨足,它们如深海中的章鱼软足,蠕动漂浮,韦棠野的身躯在巨足之前犹如一只蚂蚁。
韦棠野太累了,她划动的动作越来越慢,感觉四肢变得越发笨重。
频繁使用更高等级的技能,无休止的奔跑,还有身后她看不见的拖拽的巨物,这些东西都在疯狂消耗她的体力。
她没有回头,仍在心底不停地催促自己:“撑下去,你就要将肖安救出这里了,韦棠野,你要给我撑住……”
或许自我激励是有效的,韦棠野又多撑一会儿,她拼了命一般往水面划去。
火焰的光亮犹如火树银花,在一水之外飘曳闪烁。
那些光亮也在支撑着她。
看到它们,韦棠野嘴角勾起,神情激动起来。
而肖安也露出恍惚的情绪,就似多年的幻想成了水中梦,即将触摸到实体。
韦棠野继续划动,她的右臂已经接触到水面,下一秒她全身用力,拼命用左臂将肖安拉扯到水面中。
'给我上去啊……! '韦棠野在内心呐喊。
巨大的黑足擦过她的身体,整一个可怕的巨物硬生生地被她抛到水面。
做完这一切,韦棠野彻底竭力,她瘦小的身体与巨物擦身而过,直直往水底坠去。
但她睁着眼睛,脸容保持大大的笑容,一眼不眨地看着离开了水面的肖安。
她想要给肖安一场玫瑰花雨,想告诉他——
神来了,别怕。
玫瑰园中的花瓣随着韦棠野的意念一动,它们洋洋洒洒地从池水上的高空中飘散下来,伴随温和的水面亮火,为荒凉可怕的世界点缀一场花雨。
从水中看,那一刻,就似神迹降临。
肖安穿过水面,他怔愣地仰望着天上为他降下的花瓣,泪水模糊了他的眼。
“真美啊……”
“这是……神明为我降下的神迹么……”
水下的韦棠野看到肖安看愣的身体,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
她想到自己终于带家人离开了,真好。
但她太累了,筋疲力尽,肚子也很饿,她累得想闭上双眼,好好睡一觉。
可是内心深处还有一道执念再提醒着她。
韦棠野感觉自己忘掉了什么。
她还不能睡那么快,因为有些人会伤心的……
“韦棠野……”
“韦棠野……”
焦急得和平日里的冷静完全不一样的声音似乎是从天外而来,“扑通”一声,韦棠野听到什么东西进水的声音。
'神父……'她在心中喃喃地回应。
韦棠野想起来了,她明明答应过神父,自己不能随意离开的。
她想要看看他。
可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有什么像圆盘一样的东西在箍住了她的四肢,将她往更深处拉扯。
“你的命运看来还是得受控于我。”温和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是邪神! '韦棠野醒觉。
可是她沉在水底太久,氧气快用光了,她努力挣开圆盘,但又似乎显得徒劳无功,反抗使她的氧气消耗得更快。
这时,叫喊她的身影终于来到她身边。
蒲白再次与曼戈拉做出交易。
他呼唤祂出来,只为能拯救韦棠野。
无机质的黑色双眸取代蒲白原来的眼睛。
“蒲白”面无表情地对视困住韦棠野的Forune。
“Forune,你违规了。”祂的声音穿过水体,像子弹一样冲击到票飘在韦棠野后方的Forune上。
Forune难得笑了起来,祂指了指昏沉的韦棠野。
“我杀使徒,算什么违规,不杀她,日后被杀的就是我们。”
“这不是你的世界。”“蒲白”重申一遍对方违规的操作。
Forune笑而不语,祂挑起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