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晨觉得抓住了什么，仔细一想，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抓住。
“方姨，”阳晨问道，“那您知道后来晨光福利院为什么又荒废了吗？”
“这种事，我一个下人，哪能知道呢？”方姨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重的往事，摇摇头，站起身来，捶了捶腰：“这人啦，才五十多呢，怎么坐一会儿就腰酸背痛的，真是岁月不饶人哪。小晨子，我先去睡了。”
阳晨一脑门子黑线，这一声小晨子，端的是亲近无比，但这画风直逼慈宁宫老佛爷与小太监啊。
“喳！”阳晨很配合很应景地伸过手去，“我扶您上去吧。”
方姨也忍不住莞尔，顺从地把手扶在阳晨手上，两人一起往楼梯上走。
上了二楼，方姨拍了拍阳晨的手背，松开他，指了指还亮着灯光的书房：“若曦还没睡呢，她刚才说要你去一趟书房来着。”
阳晨看着方姨进了屋子，心道，老太太不是要找自己聊天来着吗，怎么自己还先撤退了呢？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阳晨轻轻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林若曦坐在书桌前翻阅着一份投次计划，手中的红笔在上面不时划拉一下，前面密密麻麻已经批了好几大段。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丝质长袖中裙两件套睡袍，一头长发披散在肩头，像黑色的瀑布，映衬得脸上的肤质愈加嫩白，完全一副居家小女人的气质。
听到敲门声，林若曦从文件中抬起了头。
“你找我？”阳晨拉了一张椅子坐到林若曦对面。
“伊莉莎就是那个来杀我的杀手？”林若曦看着阳晨开门见山地问道。
“咳，咳。”阳晨忍不住呛了一口。
“昨天在福利院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林若曦不容阳晨有思考有狡辨的时间，接着说道，“那天薛战说你抓了两个俘虏，就是伊莉莎和小野吧？”
阳晨只得摸了摸鼻子：“现在他们两个是你的保镖——当然，你如果不同意，我可以把他们......”
林若曦打断阳晨的话，又问道：“你刚才去了福利院？”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阳晨点了点头。
林若曦打开桌上的一本相册，翻到其中一页，推到阳晨面前：“昨天回来，我就在这本福利院的相册里找了很久，找到这两张，或许跟你有关系。”
阳晨只看了一眼，就心头大震。
两张照片，全是福利院的背景，一张正是阳晨手机里面的那张三人合影，另一张是一个穿着义工马甲的男人和那个小男孩的合影。
那个义工，赫然就是那个荒岛训练营中突然出现的瘦弱男人。
虽然早有预感，但当一切都人证物证俱在的时候，阳晨还是有一种真相大白的冲击感。
原来燕无声在自己还没有记忆之前就跟自己有交集，并不是自己以为的在九岁那年萍水相逢。
那年短短三个月的昙花一现，对燕无声来说，应该是失而复得，然后又得而复失。那时他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糟糕，佝偻着身子不住咳嗽，每说一句话都很吃力。那三个月，也许是他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你怎么判断的？”阳晨声音有些沙哑，感觉有一个关于自己的重大谜团即将揭开。
“你的眉梢有一个伤口，虽然很淡，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林若曦指着照片道，“小男孩的眉角也有一个伤口，同样的位置，照这张照片的时候才刚结痂。”
阳晨摇了摇头：“这太牵强了。”
林若曦也摇了摇头，显然不同意阳晨的说法：“这个伤疤跟这个小女孩有关系。你看到她手上的芭比娃娃没有？就是这个小男孩帮她夺回来的，跟那个比他大了三岁的小孩打了一架，眉角才受的伤。”
“那么小，你能记得住那些事？”阳晨继续摇头道，“我比你大，我连福利院的任何印象都没有。”
“我记不得，但有人帮我记着。”林若曦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小男孩，“她在我能记事的年龄翻着这张照片告诉我，几年前福利院有一个小哥哥为了帮我夺回心爱的芭比娃娃，跟一个大他三岁的孩子王打了一架，虽然被那个孩子王和他的伙伴打伤了眉角，但是成功的夺回了芭比娃娃。她问他，疼吗？他抹了抹汗水，把血和泥抹了一脸，然后昂着头笑着说，不疼，眼里却有泪水在转，就是不流下来。
“当时我问她，我们去看看那个小哥哥吧。她指着照片告诉我，我们其实每年都去看他几次，也看福利院的小朋友几次，但是现在见不着了，你记着他就好。我问她为什么见不着了。她说，他长大了，是个男子汉，要去闯天下。 “她只是偶然翻到福利院的相册，才随口给我讲了这件往事，她可能也没有想到，这个她当年也是翻到照片才想起来的往事，却在女儿心中留下了一段不灭的记忆。也许正就了那句话，甲之蜜糖，乙之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