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利昂拖回来，二话不说就把人塞进了浴缸里。</p>
“里格尔教授怎么说的？不能受冻，不能着凉！”陈知源气急败坏，“你已经成年了利昂，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吗？”</p>
温热的水漫过冻僵的身体，利昂耷拉着脑袋蹲在浴缸，他抽了抽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p>
陈知源立刻紧张起来，“有感冒药吗？”</p>
“没事，我泡个澡睡一觉就好了。”利昂不以为意，恩泽星那么恶劣的环境都没把他冻出毛病，玉京的气温比恩泽星高多了。</p>
居福星还是翻出了感冒药，他们的身体是不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因为免疫力下降而全面崩溃。</p>
“吃药。”居福星端了一杯温水，咔一声搁在桌上，“吃完药再睡。”</p>
“哦。”利昂乖乖吃完药，蒙着头呼呼大睡，他不认为一个小小的感冒能把他怎么样，他的身体一直很稳定。可是他没有料到，这个小小的感冒却老是不好。一开始只是头晕犯恶心，接着低烧不退，然后开始咳嗽。不严重，却也无法治愈。</p>
医疗团队殚精竭虑，用尽各种方法，利昂的病情依然不见好转。利昂意识到，他好像到时间了。</p>
里格尔教授看着最新的检查单，眉头皱的死紧，病毒开始活跃，就像突然从冷冻仓里进入温室。之前被禁锢的病毒突然大量分裂生殖，这是个很糟糕的现象。</p>
“教授？”居福星看见里格尔的表情就知道不好。</p>
“唉！”里格尔揉了揉眉心，“我现在也没搞清楚，恩泽星的研究员是怎么控制病毒的。他们的研究进展确实比我们要先进的多。福星，我只能尽力而为，但是······”</p>
里格尔教授没有继续说下去，居福星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恩泽星的所有资料都毁了，凤凰星不可能拿活人做试验，以现在的治疗手段，无法控制利昂的病情。</p>
里格尔很惭愧，“利昂一岁的时候感染病毒，一直接受恩泽星的药物治疗才能稳定到现在。福星，我很抱歉，是我能力不足。”</p>
“您不必自责，恩泽星的研究方向也是错误的。”居福星安慰疲惫不堪的老教授，声音很平静，“对于死亡，我们都有心理准备。”</p>
今年玉京的冬天格外漫长，漫长到让居福星时常产生错觉，恍惚的以为他和利昂还在被困在恩泽星。利昂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糟糕，病毒开始破坏他的免疫系统，器脏渐渐衰竭，并发症随之而来。</p>
再一次从抢救室出来，利昂脸色灰白，他虚弱的安慰居福星，“别紧张，我撑了十八年，福星，你也可以的。”</p>
“利昂·······”居福星紧紧抓着他枯瘦的手，“再撑一撑好吗？乔哥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虫洞了，你再撑一撑。”</p>
“你别哭啊，我又不会马上死，不过就是进入冷冻舱。”利昂握紧居福星的手，有些遗憾的叹气，“以后我不能陪你了，你无聊的时候只能继续做手工。不过，你到底做的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一直不让我看成品？”</p>
“你身体好起来，我就给你看。”</p>
利昂闷闷不乐，“你可真小气。”</p>
居福星一直待到利昂睡着才走出病房，里格尔等在门外，见他出来，对他轻轻摇头。</p>
眼泪止不住的滑落，居福星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利昂睡的很浅，他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衰竭，疼痛不断侵蚀着身体，需要依靠药物才能勉强入睡。这些居福星上辈子就经历过，他都知道。</p>
“福星，他必须尽快进入冷冻舱了。”里格尔透过观察镜看着睡着的利昂，心中满是无奈和自责。“他的父母都不在了，进入冷冻舱需要有人签责任书。福星，利昂还有其他亲人吗？”</p>
“我来签。”兰迪的身影慢慢走近，哑声说道：“他已经没有亲人了，我来签。”</p>
病房里只有仪器轻微的滴滴声，兰迪独自坐在病床旁，安静地等待利昂醒来。他其实来过很多次，只是每次都只在利昂睡着后才进来看一眼。他知道利昂还在生气，小孩儿气性大着呢，不然当初也不会离家出走，也就不会······遇见他。心脏微微刺痛，兰迪皱起眉，抚着心口弯下挺直的脊背。他无法对一个小孩儿心动，却无法不内疚，即使再没心没肺，也无法对利昂纯粹真挚的感情视而不见。无关情爱，却有责任，利昂是他应该承担的责任。</p>
利昂的眼睫微动，药效过去，疼痛迫使他醒来。眼前一片昏暗，应该不是环境的原因，是他的眼睛越来越看不清了。利昂摸索着想按响床铃，手却被抓住。</p>
“想找什么？”</p>
利昂愣了愣，他记得这个声音，“兰迪？”</p>
“没大没小，叫哥。”</p>
利昂想生气，可是他现在没力气。算了，他快没时间了。等着眼睛慢慢恢复，他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人，还是那张假脸。</p>
“这张脸真丑，你到底哪张脸是真的？”</p>
兰迪笑了笑，“视频是真的。”</p>
利昂有些小情绪了，“那你为什么要用假脸见我？”</p>
兰迪无奈，“我不知道你想看哪张脸。”</p>
“虽然你的真脸很好看。”利昂的眼睛望着虚空，语调有些飘忽，“可我还是喜欢诺微娅的脸。”</p>
“那我下次换她的。”</p>
利昂又转过头，盯着假脸看了半晌，“其实这张脸也还好，你现在有工作吗？”</p>
就算知道诺微娅这个身份是假的，但是兰迪的穷那是一点水份都不掺的。</p>
兰迪垂眸，掩住渐渐浸出的水汽，“有工作了，收入还不错。”</p> “那就好。”利昂的气息又弱了下去，睡眠积攒的一点能量不足以支撑太久，他得抓紧时间把事情交待完。“我把钱都转到你帐户上了，就是你以前留给我的那个账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