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知酌从凤仪上下来，她的视线被亭子里站着的人吸引：</p>
挂帘卷起，梁柱旁轻纱如烟，清辉如雪，漫天褪色枯黄的哀色里，迟奚祉长身如玉，玄色鹤氅刺着暗金的古文。</p>
他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来，淡薄的眉眼染了些寥落，沉冷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人儿身上，自然地抬手勾指，“过来。”</p>
周遭寂静，元知酌提着杏白的裙摆迈步过去，踏上最后一级踏跺。</p>
钰春亭的油灯并未点燃，借着惨淡的光辉，她堪堪瞧清楚了他的面色，没有往日见着她的温隽，她小声询问：“陛下今日不高兴吗？”</p>
飕飕凉风吹乱她的鬓发，迟奚祉垂眉轻轻替她拨开了，墨黑的瞳仁深邃似海，他嗓音沉沉，“没有。”</p>
听不出是敷衍还是真诚。</p>
“那陛下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吹风？也不差人把灯点上。”元知酌感受着脸上冰凉的触感，他的手很凉，碰一下就让她觉得刺骨的冷，估摸他应该站着有一会儿了。</p>
迟奚祉的指尖碰在她云鬓上的那枝白山茶上，隐约勾起了些久远记忆，很不愉快的记忆。</p>
不过一瞬，他便将手收回，转过身看着亭外一池死寂的冷水，唇勾了点笑，顺着她的话道：“那便点灯。”</p>
话音落，一声刺破长空的鸣响从角落里擦出，元知酌顺着方向看去。</p>
漆黑的夜色倏地亮起烟火，千盏明灯从昏暗的地上破出，如同冉冉升起的皓月繁星，燃烧的橙红色将不全的天地照得明亮如昼，连绚烂的烟火都成了陪衬。</p>
孔明祈愿，以寄故人。</p>
“怎么突然想起放孔明灯了？”元知酌的眼底被照得澄明透亮，像是一双莹润的玉珠，她兴奋地侧过头去看迟奚祉，“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p>
他低头牵过她的手，炽热的温度传过来，光影变化升起，起转承合之间五官倨傲凌厉，只是看她的目光糅杂了几分情意，“嗯。”</p>
天是另外的河，光华璀璨。</p>
池面上涟漪荡开他们依偎着的倒影，元知酌总觉得他情绪不太对劲，小指轻轻撩过他的掌心，像是轻柔的羽毛挠在掌心，痒在心尖。</p>
别样的示意低哄。</p>
“别盯着朕了，还有别的没开始，专注点。”迟奚祉反扣住她纤细的指头，缩紧了力道。</p>
话音落下的一瞬，空阔的池面上亮起几粒小船，匠人师傅举着火把，将一根根落花棒点燃。</p>
东风欲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p>
地上银花一打，燃烬整片枯池，如梦似幻，诡艳的焰花倒映在破碎了三千明灯的波纹里。</p>
美到震撼！</p>
一下不知道该看天上还是河面。</p>
鼻尖凛冽的寒风点燃了硝烟的味道，氤氲的烟雾给人的眼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此时看什么都是柔的。</p>
元知酌第一次见河面上的打铁花，脸上掩不住的惊喜，她有些雀跃着问道：“我是不是该许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