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的确太窄了，若不是叶漓瘦，怕是连前进用的双臂都无法伸展。</p>
洞里很安静，除了耳边那挥之不去的声音，其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的突兀。布料摩挲的声音，身体穿过青苔的黏腻声响，膝盖间的湿润触感被无限的放大。</p>
爬了一小会儿，当他发现自己爬到终点位置时，是他半边身子差点探了出去。前面没有路了，叶漓借着光亮看着前方黑不见底的断崖式结构，心有余悸。</p>
出口的位置倒是大，叶漓也终于可以转个身，在断裂的位置坐起来。</p>
但他捏起一个光球时，发现这个终点似乎只是因为地脉裂开，而形成的一个小洞口。往左右两边看去，是用光也照不到的边界，而头顶几乎通了天际的一条巨大裂缝。</p>
回过头来的同时，他也看见了，声音的源头。</p>
在正对他的另一面墙体，有一个突出的平台。所看见的形状，似乎是从他这边的洞口分裂出去。</p>
平台上面坐着一位破衣烂衫的女孩，跪坐在地上，环抱着她面前的一棵矮小的树苗。她不点妆而自红的薄唇，一张一合，低喃的唱着叶漓听不懂的歌谣。</p>
歌词似悲哀怜，婉转流畅，字字深入人心。</p>
她侧坐在平台上，薄纱质地的衣裙已经破烂不堪，堪堪遮住主要的位置。而她紧紧挨着树苗，贴在它的枝杈边。口中念念有词的，似乎是为这棵树苗祈福的话语。</p>
这样的一幕似一场重要的祭祀，若有旁人见了都不敢出声，怕惊扰这样神圣的一幕。</p>
而他带来的一缕光芒，正正好好照在她的眼睛处。明明两人相隔很远，但叶漓依旧能清晰的看见她眼中水痕涟涟，好似一位怜悯于天际的母亲。</p>
是的。</p>
母亲。</p>
叶漓冒出这个想法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痴了，屏住呼吸，呆呆的看着那边，眼中一滴泪水茫然间砸落在他的手背处。</p>
叶漓低头看着手背上的水渍，缓了缓神。</p>
然而再一看向那边，女孩已经消失不见。而替代的，是一个女人正对着他。</p>
女人被削去双手，冲叶漓跪着，低着头颅。她头发凌乱不堪，还有藏匿在发丝间看不真切的血迹。而身上露出皮肤的部分，布满了各样的伤痕，看起来很是凄惨。</p>
她藏在头发底下的唇瓣颤抖，不停的重复，不停的致歉。</p>
“……真的……真的抱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p>
一声接着一声，充满愧疚的情绪深深感染着对面坐着的叶漓。不知为何，叶漓听着这一声声的致歉，胸口酸的厉害。</p>
然后下一秒，在他的面前。女人正欲抬头，却被不知何处闪来的一道强光击中，就原地化为一缕烟尘，消散在他的面前。</p>
叶漓坐在那里，看着女人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瞳孔骤缩，胸口剧烈的起伏，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了心尖上，难受得很。他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胸口位置的衣襟，难受的弯下身，羸弱的身躯抖动得厉害。</p>
“扶桑。”</p>
一声轻唤，语调尾音轻扬，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故人唤的旧名。</p>
而听见这句话的叶漓恍如被雷击中了一般，几乎没有犹豫的反应，他猛然间抬头，然而对面空无一人。</p>
她……是谁？</p>
叶漓想不起来。</p>
包括刚才所表现出来的情绪，都是这具身体在进行强烈的反应。</p>
他清楚，自己所看见的这一幕，只是一场幻觉。毕竟雨雾林这个地方，地底下灵脉数量许多，交叉间很容易让人陷入短暂的幻境。</p>
但他很迷茫，毕竟一般的幻境现象，都是根据该人的过往记忆编织成的虚拟。但不论他千万年前在神殿，亦或是这几百年在这里，他都没有见过这个人。</p>
叶漓很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他敢肯定，就目前为止全部的记忆，他没有见过她。</p>
叶漓坐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再次抬头的时候，对面的地上出现了一块残缺的石块。</p>
在黑暗的平台上，它静静的躺在地上。它形状不大，散发着和刚才叶漓手中的石头一样的光芒与波动。</p>
来不及哀伤，叶漓飞过去将那石头拿到手上。接着光线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那石块的确是破界器的剩余的一块之一。</p>
叶漓拿出自己手中的一大块，试图拼接。</p>
当这一块石块拼接到准确的位置时，石块猛然间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全部的视线皆占为光亮的白色。等光芒逐渐黯淡下去，他已经回到了先前进地下的那个位置。</p>
树林内安静得可怕，叶漓的心跳声格外清晰，而思绪还停留在幽暗的那道裂缝中。胸口传来的沉闷感觉，眼眶发酸的情况，无一不暗示着那一幕幕的真实性。</p>
叶漓回头看向自己方才进去的结界线，发现地上的线条变为了红色。他看见这一幕时，心中咯噔一下，然后才抬眼重新打量周围的环境。</p>
枯叶。</p>
高丛。</p>
宁静。</p>
死寂。</p>
这是三百年后的雨雾林，准确来说，是处于上一个时间段的雨雾林。</p>
他还来不及思索，就听见旁边比人还高的灌木丛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几乎是声音响动的下一秒，他就看见了几个眼熟的人。</p>
尹烈，沈浅。</p>
当时他记得尹烈带着沈浅离开之前，说要将沈浅带回崇光国，因为沈浅是沈雾年挑选的镇兽。可惜叶漓后来没有来得及了解这句话的含义，结果后面就回到了三百年前的时间段。</p>
不对。</p>
这里离出口远得很，而且眼下的时间段，沈雾年快要开启阵法了，他们怎么越往深处走？</p>
他们好似看不见叶漓，径直往方才地上的那条红绳去。</p>
尹烈揽着沈浅的腰，将她靠着树干坐下来。然后，手中亮出有柄银刀，干脆利落的往沈浅的胸口猛的刺去：</p>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