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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11(1 / 2)

常书记照例在一六八房间守着电视机,黄金叶在一旁陪聊。为了避嫌,一六八房间的门敞开着,所以两人说话的声音不能大,声音大了外头就听见了。避嫌归避嫌,该谨慎还得谨慎。

“小钱来了大半年了,感觉怎么样?”常书记问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因此黄金叶很难判断常书记这敏感的一问包含的真实意图。即便是黄金叶,也很难见到常书记脸上带有反映内心思想世界的表情,黄金叶有时候非常想知道常书记这张没表情的脸是天生神经系统退化,还是后天磨练出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

“还可以吧。”黄金叶的回答模棱两可,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常书记亲自提拔上来的人还能有错吗!”按照她跟常书记的关系,黄金叶跟常书记说话可以更体己一些,或者说更透彻一些。可是,黄金叶是个聪明女人,她知道关系是可以变化的,尽管她跟常书记的关系曾经达到过灵肉交融的程度,可是那终究是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她还是金龙宾馆的客房部领班,常书记是市经发委主任。改革开放的初期,经发委接待的客人最多,常书记作为经发委主任到金龙宾馆来的次数也最多。那时候黄金叶风华正茂犹如瓜地里成熟的瓜,果园里成熟的果,熟了却还待在地里挂在树上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家。常书记也是正当年,浑身上下都鼓胀着跟改革开发大好形势极为合拍的勃勃生机,活象春天里欢蹦乱跳的儿马。你来我往接触多了不知不觉他们就进入了那种比朋友近,又没有情人实质的微妙状态。常书记已经成家并且有了一个女儿,离婚再婚对于常书记那样的男人无异于一场灾难。于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象韧性十足的乱麻,正应了那句话:剪不断,理还乱。感情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有极大的能量,上百匹马力的拖拉机能拖动一百个壮汉组成的团队,却拉不开一男一女的感情。常书记跟黄金叶的感情象从岔道泄出的河水,绕过了沟沟坎坎仍然汇聚到了一起。一次在接待省经贸委考察团的时候,常书记陪同他们到乡里吃羊羔肉回来晚了,就住在金龙宾馆的接待组没有回家。那天晚上刚好黄金叶值夜班,见常书记没有回家,她也闲着没事,就过来跟他聊天,聊着聊着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那种世界上每天都要发生无数次的既美妙又丑陋的事情。

那种事情一旦发生就象溃堤的洪水,想拦也拦不住。尽管他们小心翼翼绞尽脑汁地企图遮住别人的眼睛,可是人们看问题并不仅仅凭眼睛,还有大脑和判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老话在他们身上再一次得到验证。省经贸委考察团团长老田是常书记的校友,比他年龄大,跟常书记和他的妻子都非常熟悉。考察团回省城的时候,常书记到火车站送他们。别人都上了火车之后,老田把他拉到一旁严肃认真地说:“常主任(那时候常书记的官称还是主任),你要把我当朋友,当老哥哥,就听我一句话,马上跟那个黄金叶断了,你还会有一个锦绣前程,不断,身败名裂妻离子散就是眼前的事儿。”

省经贸委主任老田这推心置腹的话象千斤重锤砸到了常书记的脑袋顶上,他懵了,傻了,昏了,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儿,竟然由这位老学长以如此肯定的口气当面戳穿,他就象一个被捅漏了的气球,浑身上下象被彻底掏空了,几乎站立不住。

“想想吧,有什么事给我来电话。”这是老田分手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看着呼啸而去的火车,常书记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丧魂落魄。

田主任回去后的第三天,常书记给他去了电话,要求田主任帮他安排一次出长差的机会,田主任立刻答应了。又过了一个星期,常书记就打点行装到中央党校学习去了。学习期间他没有跟黄金叶通过一次电话写过一封信,黄金叶给他去过信,他看也不看就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半年以后回到金州市的时候,黄金叶见他的头一面心就凉了,他好象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陌生人。黄金叶马上就明白,他们的关系彻底结束了。黄金叶非常伤心,也曾经深深地憎恨过他一段时间,可是,黄金叶不是个缺乏理性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只能认了,女人遇到这种事儿,闹腾起来真正吃亏倒霉的还是女人自己。

再后来,常书记前程似锦一路顺风,老田由经贸委主任变成副省长的同时,他成了常副书记,老田升任省长的时候,他成了常市长、常书记。黄金叶就是在他当市长后被提拔为金龙宾馆总经理的,金龙宾馆的总经理是正科级待遇。对黄金叶而言,这是破格提拔,因为她是直接从客房部领班的位置上提拔为金龙宾馆总经理的,按照行政级别算,金龙宾馆客房部领班也就是个班组长,职称是工人,连个股长都够不上。那时候提拔干部大中专文凭已经成了必备条件,当时谁也没想到能提拔没有文凭只有一张一级服务师资格证书的她。对她的提拔有些人莫名其妙,因而也就议论纷纷,只有她自己明白,这是常市长也就是后来的常书记对她的一种难以言传只能意会的感情补偿。这件事情让黄金叶彻底恢复了平衡和自信,她相信,今后自己如果真的遇到什么问题,找到他他一定会尽力而为提供帮助,当然,前提是不能损害他的正面形象,更不能危害到他的政治利益。迄今为止,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任何要求,她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感情的负债对于债权人来说,跟银行存款相似,提一次就会少一笔,款提完存折就成了废纸。如果就放在那儿不提,存款就不但不会减少还能有利息。

“对了,”常书记一边用遥控器不停地翻动着电视画面,一边漫不经心却让黄金叶心惊胆战地问了一句:“最近一段时间你们宾馆怎么顿顿都有干煎螃蟹?那螃蟹不新鲜了,硬用西红柿酱压味,吃到嘴里面糊糊地,不好。”

黄金叶赶紧解释:“这批螃蟹价格比较便宜,我们就进的多了一些,一直在冷库里放着,虽然不新鲜了,可是绝对没有问题。再说了,咱们这儿离海那么远,运过来的海产品名义上叫海鲜,哪里还会新鲜?除非是空运,空运成本太高,运过来也得死,还是不新鲜。”

“我知道,今后有重要客人就别再上那种螃蟹了,万一吃出事了不好。”

黄金叶脸红了,心里别别直跳,嘴上答应着:“好,我们一定小心。”心里却暗暗诅咒窝头,她断定又是窝头在搞名堂,说不定他又写了匿名信揭发她。窝头真是个鬼,更是个祸害,留不得,如果没有王市长给他撑腰,黄金叶早就把他开掉了。眼下正是个机会,如果能正面向常书记谈谈窝头的问题,比如说他经常调戏妇女,擅自给某些领导送吃送喝,拉拢腐蚀领导干部,还有传闻他在外头自己开酒店餐厅等等,黄金叶相信常书记一定不会容他。

“常书记……”

她正要开始奏窝头一本,钱亮亮却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常书记,您找我?”

钱亮亮见黄金叶正陪着常书记说话,愣了一下,李百威说的话立刻在脑海里闪了又闪:“你可得千万注意黄金叶那个娘们,她跟常老大的关系深着呢。”

常书记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你坐,干吗去了?”

钱亮亮对领导向来实话实说:“我到市政府办事,出来碰上李百威了,跟他聊了聊,一是让他赶紧过来把他办公室里的东西拿走,二是想听听他干接待工作的体会。”

说完了,他注意观察常书记的反应,常书记没有任何反应,“哦”了一声就开始说别的事:“过几天中央首长要来,我事先跟你们打个招呼……”

黄金叶给钱亮亮斟了一杯茶水,识趣地说:“常书记、钱处长你们谈,有什么事招呼我一声,我就在办公室。”

常书记说:“你别走,一块听听,具体服务工作还得你们来做呢。”

黄金叶就坐到了侧面的沙发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都那么坦然、一丝不苟,如同服装店里摆放的名牌服装,任人翻来覆去,经受得住任何检验。钱亮亮根本无法想象他们之间会有李百威说的那种关系。

“常书记,谁要来了?”女人的好奇心是男人的十倍,黄金叶忍不住追着常书记问。

常书记一本正经地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到时候省委李书记亲自陪同,你们事先一定要做好方方面面的准备工作。过几天省委接待小组来了市上还要专门开个接待工作会议,你们心里先有个数,我这也算是提前给你们打个招呼。”

钱亮亮琢磨,如果到他们这儿来得省委书记亲自陪同,那这位领导的职务至少得是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一级的,甚至更高。对于金州市来说,那可是天大的事情,也是他上任以来接待的最高级别的领导,千万不能出任何问题。

说过这件事情,常书记又问了问宾馆的设施情况,钱亮亮跟黄金叶互相补充着给常书记汇报了一番。说到餐厅的时候,钱亮亮突然想起来,窝头前天告诉他今天他们餐饮部要对厨师和服务员进行季度考核,如果他有时间请他莅临“指导”,当时钱亮亮就答应了,还故作谦虚地说:我能指导什么,就是去看看热闹,给你们当个啦啦队而已。想到这件事就对常书记说:“这几天餐饮部正进行季度技术考核,初赛复赛已经结束了,今天下午是决赛,常书记有时间没有?如果没别的事一起去看看,就当看热闹,也是对他们工作的鼓励和支持,顺便还能针对这次接待任务提提要求。”

常书记马上从沙发上起身说:“是吗?这倒挺有意思,看看去,走,小黄,一起去看看。”

钱亮亮没有想到常书记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兴奋之余又有些惊讶,转念想想,便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一般来说,市委书记哪有兴趣看厨师和服务员的技术表演,而在金龙宾馆就完全可能,因为金龙宾馆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酒店宾馆。这里的厨师和服务员最主要的服务对象就是市里接待的内外宾客和上级领导,接待任何重要客人都离不开他们的辛勤劳动,上至国家领导人,下到各种各样的检查团考察组,凡是金州市接待的对象,吃的每一口都要经过他们的手,他们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而且,市领导常来常往,跟他们也都非常熟悉,他们在接待工作中往往还能发挥外人绝对象想不到的作用。比如餐厅服务员,有时候哪个客人要跟市领导斗酒,偏偏市领导酒量又不行,就靠服务员作弊,明明看着她拿的是同一个酒瓶子,她给客人倒的是货真价实的白酒,给市领导倒的就是矿泉水,所以金州市的领导喝酒在全省有名,只听说过把客人放倒的,从来没听说过被客人放倒的。那些厨师也了不得,各有各的拿手菜,也都熟知市上每个领导的口味和喜好,窝头往往根据陪客人吃饭的市领导来安排厨师,市领导吃顺了,就认为只有金龙宾馆的饮食最可口。

常书记当然深知餐厅对于接待工作的重要性,对别人端架子,对厨师和服务员却从来不端架子,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说透了也没啥奇怪的,任何一个人,如果得罪给他做饭、端饭的人,那都是傻瓜,别说下毒了,就是炒菜端饭的时候抽空朝饭菜里吐上一口痰,擤上一泡鼻涕,就够受的。再说了,金龙宾馆的餐厅承担着重要的接待任务,他们的饭菜质量和卫生条件直接涉及客人的身体健康和人身安全,在即将接待中央首长的时候,书记亲自看看餐厅的工作情况,也是对这次接待工作的重视和负责。

来到餐厅的时候,正碰上窝头跟电话机子较劲,见到钱亮亮来了,扔下手里的话筒说:“哎吆我的处长大人,我以为你不来了,正到处打电话找你呢,你的手机怎么没开?”钱亮亮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没电了,不由感到庆幸,如果刚才齐红找他的时候他的手机没电了,常书记找不着他,可就误事了。窝头一转眼看见了常书记,大吃一惊,钱亮亮对他说:“常书记今天专门抽时间来看看你们的业务考核,技术比武。”

窝头马上激动起来,扑过去抓着常书记的手摇了又摇:“常书记,真没想到您能在百忙之中看我们的技术考核,这是对我们工作最大的支持,最大的鼓舞,也给足了我们这些大老炊面子。”

窝头说话动作都很夸张,带有表演的成分,可是钱亮亮却看得出来,他说的是真心话。常书记亲自来观看他们的技术考核,也是给他这个餐饮部经理个人面子。

常书记脸上难得地露了个笑模样说:“没那么严重,什么大老炊大老炊的,不就是革命分工不同吗?再说了,你们为了市里的接待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我来看看大伙也是应当的。”

窝头夸张地冲他的手下高声喊叫:“大家伙都把精神放足了,常书记亲自来看望大家,今天大家一定要好好露一手,让常书记亲眼看看我们餐厅工作人员的……”说到这儿,他一时选择不出合适的词来,就问钱亮亮:“钱处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钱亮亮让他问得有些懵,反问他:“哪句话?什么话?”

“就是……算了,我一时想不起来,总之一句话,大家伙一定要把自己的真本事使出来,让常书记好好品尝品尝我们的拿手菜。下面请常书记给大家讲话。”

市委书记能亲自到厨房看望大家,确实是稀罕事,厨师们挺高兴,哗哗啦啦地猛劲鼓掌。常书记摆摆手说:“我没啥可讲的,借今天这个机会我先对大家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们长期以来默默无闻地在这烟熏火燎的艰苦环境里为市里接待工作做出的贡献,谢谢你们为我们的客人提供的良好服务和美味佳肴,更要谢谢你们对市里接待工作的支持和理解。”

说到这里,常书记停顿了一下,等厨师们的掌声停歇下来之后,以极为诚恳的口吻说:“同志们啊,你们别以为接待工作就是吃喝玩乐,接待工作非常重要,对于我市搞好公共关系,扩大对外影响,树立良好的形象,联络方方面的感情,最终为加快金州市的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建设步伐,都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对此,你们这些做具体工作的同志尤其要有正确的思想认识,千万不能把接待工作跟搞不正之风等同起来。国家接待外宾也还是要吃吃喝喝的么,能说那也是搞不正之风?那是工作的需要,是事业的需要。我相信我们金龙宾馆的同志都是有觉悟的好同志,一定能够正确认识接待工作的重要意义,自觉地把份内的工作做好,从而为我市的接待工作发挥积极的作用,作出应有的贡献。别的我就不多说了,祝大家都能取得好成绩。”

他的讲话一落音,大家就哗哗啦啦的鼓掌,掌声停歇了常书记又问窝头:“你这个餐饮部经理搞技术比武有没有准备什么奖品啊?”

窝头嘿嘿一笑说:“我们没钱,向宾馆申请两千块钱,人家也没批。没关系,有没有奖品我们都要搞,精神鼓励也是一种奖励。技术比武、技术考核我们每个季度都搞一次,成绩作为晋升职称的参考,这样才能不断提高大家的作业水平和服务质量。”

他这么一说黄金叶的脸就拉了下来,插嘴辩解:“我们主要考虑的是宾馆的全局,如果餐厅部搞技术比武宾馆发奖,那客房部、后勤部都搞起来是不是都得发奖品?那不又是一笔……”

常书记及时打断了她:“不就两千块钱么?现在两千块钱能干什么?也就是意思意思么,我看餐厅部的做法很好,客房部还有其它部门都应该通过经常性的业务考核、技术比武来不断提高业务水平和技术水平,这样才能保证服务质量么。应该支持,你说是不是钱处长?”

钱亮亮不相信餐厅部搞这种活动会没有彩头,可是看到黄金叶已经承认了也就只好说:“对对对,应该支持,黄总,就按常书记说的办,从宾馆管理费开支,提两千块钱,具体怎么评奖怎么发奖就让餐厅部自己决定。”

常书记和钱亮亮都表态了,窝头得意洋洋,黄金叶只好说:“没问题,你们先比,名次评出来了该发奖的时候提钱就成了。”

接着窝头又请钱亮亮讲话,钱亮亮连忙推辞了:“常书记的指示很重要,也很全面,我没啥讲的,开始吧。”

窝头便下令业务考核技术比武正式开始。厨房这一部分分成两大块考,红案和白案,白案是面点,红案是炒菜,每一项考核又分成基本功和当家菜两类,白案基本功就是根据所作面点的不同品种,从和面、揉面、发面、下酵、点碱……做起,一直到制成成品。红案的基本功就是根据自己选定的菜肴,考核刀功、火候、配料等等。白案的组长是老侯,一个矮胖子,沉默寡言,一说话就脸红,穿着洁白的大褂,带着洁白的帽子,哼吃哼吃的把一大块面揉得活象有了生命,窝头给常书记和钱亮亮介绍:“你们别看平常白案的花色品种没有红案多,其实白案要干成名堂更不容易。白案回旋余地小,硬碰硬,做出来的形状、味道如果不地道,一眼就能看出来一口就能尝出来,没办法掩盖。就拿这和面来说吧,外行人看起来不就是用水往面里头倒把面和成团就成了吗?其实这里头门道大了。根据食品的不同,光是和面的方法就有一百六十多种,揉面的手法也不相同,据统计也有七十多种,侯师傅也算是全省知名的面点师傅了,还是省餐饮协会技术职称评审组的成员,可是他也没把这和面和揉面的手法掌握齐全,是不是老侯?”

老侯腼腆地笑笑说:“哪里有全都能做的人呢,只要能真正精通几种就了不起了。”

常书记问老侯:“你今天准备做什么?”

老侯说:“做金丝卷。”

钱亮亮自以为是的说:“我吃过,就是用一层白面一层苞谷面摞起来蒸的花卷。”

窝头说:“怎么是花卷?是面条,这种面条咱们还没在酒席上过,今天两位领导都在,刚好品尝品尝,如果觉得好,今后就可以作为我们宾馆的保留节目。”

说话间侯师傅揪下拳头大一团面,三团两团三扯两扯面团就变成了面条,老侯继续不断地拉扯,就象一个高明的魔术师,面条在他的手中神奇地变成了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一卷银丝。

“钱处长,你猜猜这把面条有多少根?”窝头用肘子捅捅钱亮亮问道。

钱亮亮想,要数清这一把面跟企图数清一个人的头发的难度差不多,便反问他:“你知道有多少根吗?”

窝头得意洋洋地说:“我当然知道……” 黄金叶插嘴:“就一根么,你别糊弄钱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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