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吗?”
“不可以!”
“真的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可以。”
“不可以!”
“可以。”
“不可以。”
“一岚,说可以。”
“一岚说了不可以。”
“以身相许也不可以吗?”
“……”
林一岚才发现,她和亓越阳不知道为什么,又贴得那么近了。
他带着一点笑意的眼睛,会让她联想到,月光下粼粼的湖水。
有一些惯常的美丽的冷漠。
又夹杂着某个晚上,只有她看到了的,湖水上那好似染了情愫的涟漪。
“一岚,”他轻声说,“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林一岚被他困在怀中:“这样会显得你有一点不讲道理。”
亓越阳说:“我也想讲道理。”
“我控制不住。”他说,“一岚,其实我是一个特别没有自控力的人。”
林一岚推了推亓越阳:“你看后面。”
“不想看。”
林一岚很耐心地说:“再不看,我们都要交代在这里了亓越阳!”
亓越阳回头。
纪立群不知何时醒过来了。
他摸索着,随手抓到了一件最趁手的武器,就这么高高举起,要砸向亓越阳。
“砰!”
纪立群砸空了:“你们!”
“你们怎么会……”
可能是尚未恢复体力的缘故,他说话时的语气也是轻飘飘的,气息非常不稳。
“亓越阳,”林一岚说,“快杀了他。”
纪立群阴沉沉的目光落在林一岚身上:“是你……”
“快啊。”
林一岚贴着墙,看着纪立群:“他会害死我们的。你知道的,亓越阳,电影里不补刀的主角都不会有好下场。”
而监控画面中,又出现了一伙人。
他们中的一半在外头的屋子里,兴奋地录制着虐杀的视频;另一半则是发现了通往监控室的密道,正带着武器前来。
时间不多了。
纪立群挣扎着躲过几次攻击,但最终因体力不支,被亓越阳一个手刀击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就倒在地上。
纪立群冷笑:“你们……不要觉得……能跑的掉……”
亓越阳将纪立群打晕。
但他没有按照林一岚说的那样,直接杀死纪立群。
亓越阳还想再检查一下纪立群。纪立群刚才挣扎的时候刻意往控制台的方向靠,显然他还做了什么。
而林一岚静静地站在另一边,看着他们,似乎有些遗憾。
“……我真的很想看他死。”
她轻声说:“他抄袭我的作品,侮辱了我的梦想。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亲手送他走。”
墙壁中发出细细的躁动声。
亓越阳抬头。
林一岚说:“你觉得我是个坏人吗?”
亓越阳微微张口。
林一岚又说话了。
“我不是个坏人。”
她笑着打断他:“如果我什么也没有做的话。”
林一岚忽然拍下了身边的一排按钮。
“吱吱……”
“吱吱吱……”
地道里,监控室中,咯吱咯吱的机关声响后,又出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鼠王的声音。
亓越阳这才发现,从一开始,林一岚站的位置,就对应着一条极为隐蔽的密道。
她后退了一步。
密密麻麻的老鼠从墙缝中奔出。
亓越阳忽然听到了夹杂其中的,蛇类粘腻的“嘶嘶”声。
他看见饿红眼的鼠王,和色彩斑驳的扭曲长蛇。
也看见林一岚平静的目光。
林一岚稳住心神:“那部手机,其实是我的。”
“我没有去找纪立群的手机,”林一岚说,“但是我的手机,也有和纪立群的……相似的功能。”
“像他们一样消失吧。”
林一岚关上暗门,闭上眼:“像牧时,像丁羽他们那样,离开吧,亓越阳。”
她在狭小的缝道中转身,将她曾说过爱的人留在密室和毒物之中。
她能听到更远处传来的尖叫和哭嚎,她身后的屋子则仍是一片死寂。
她不想再回想起亓越阳的表情。
“随你信不信吧。”
林一岚注视着手心中,一直被紧紧攥着的u盘。
——那才是她从一开始,就要来这个地方的原因。
“我确实骗了你,”她喃喃道,“但是我不想让你死。”
亓越阳看着林一岚的身影消失在暗门之后。
纪立群身体已经被饿红了眼的蛇鼠们缠绕上了。
他因剧痛而醒,发出断断续续的痛呼,手上则是越发用力地拍打着控制器,想要自救。
而亓越阳看着林一岚的手机。
她的手机上也有金榜的网站。
她是快追综艺组的导演。
她曾许诺亓越阳,她可以用很多资源捧红他。
她的确有那个本事和底气。她的手机就操控着金榜后台的部分数据。
而原本,本应该是北长逸名字的地方,已经通通被换成了亓越阳的名字。
【通关条件:当你的姓名进入金榜时,你将具备申请登出的条件】
有攻击性很强的鼠王试图攻击亓越阳,亓越阳借着地形避开。
他其实已经满足了登出条件。
亓越阳想,好吧,其实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他沉默地注视着林一岚消失的方向。
纪立群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怨气,他的眼睛已经被血雾遮盖,错将亓越阳的模糊身影认成了林一岚的。
纪立群狠狠拍着那些按钮。
“你以为你跑的掉吗?”
濒死的绝望让他发出尖锐的叫笑声:“你以为你,跑得……”
“呜呜!”
有蛇头探进了他的嘴。
尾巴缠绕在一处的鼠王,狠狠咬向他的脸颊。
林一岚走得越来越快,最后,她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那条幽闭狭小的长廊。
她出现在悬崖上。那条长廊是最后一处密道,从监控室通往外界。
唯一的出口,是一扇非常沉重的铁门。
林一岚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将门推开。
……所幸北长逸就在外面。
或者,说不上什么“所幸”,北长逸是在林一岚的授意下,等候在这里的。
他手里还有一件深色的长外套,林一岚接过了穿在身上,戴好帽子,遮掩住身形。
北长逸挽起了袖子,露出的小臂上,有一个鸳野花形状的疤痕。
看起来,是用利器一遍又一遍地描刻那个形状,又在伤口结痂时一遍遍重复出来的刻痕。
林一岚扫了一眼他的手。
“……他们还活着吗。”她轻声问。
北长逸说:“阿松被蛇咬死了,阿纯还在画。”
他说到“死”时,脸上没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反而泛着一种古怪的狂热和痴迷。
“嗯。”
林一岚攥紧手中的u盘,又说:“你真不跟我走?”
“纪立群安排的大屠杀,肯定有什么确保万无一失的收尾。”
林一岚冷冷地说:“继续留在这里,只会送死。”
北长逸叹了口气:“死。”
“对我们的使命来说,”他慢慢说道,“死,会是一种最好的归宿。”
“随你。”林一岚不想再跟他废话,抬脚就走。
“谢谢你……谢谢您。”
北长逸注视着她的背影:“你给了我们传播希望的机会,我会向你证明祂的真实。”
林一岚脚步一顿。
她微微偏头,嗤笑:“我只是写了一个剧本而已。”
只是……
只是纵容着,这群来自四面八方,抱有不同目的的疯子,在7号影视城各自大展身手而已。
“你们的证明,”她自言自语着,“我不需要。”
“也不在乎。”
那是一年之前的事情了。
颁奖礼上,她站在幕后,看着璀璨光束下发表感言的纪立群。
纪立群的笑容很和蔼,夹杂着些许微妙的故作谦虚:“我只是向他们提供了一个想法。”
“没想到,王导那么大方,”纪立群笑眯眯的,“愿意把我的名字放在制片人里。”
荧幕中央的海报,畸形人们狰狞的面孔显示出一种超越了演技的真实的恐惧。
最开始,林一岚以为是他们使用了什么绝妙的拍摄方式和演员团队。
但后来,她听见纪立群说:“只有他人的尸体和血肉之躯,才能堆积出真正的荣光。”
……荣光。
璀璨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