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自己的团队,也遇到过很多人。
亓越阳不是里面最聪明的,也不是最幸运的。
但很莫名的,他有某种天赋——范姜沛很难用具体语言来形容。
黑核最为人恐惧的地方,是它对现实近乎完美的复刻与重塑。
很多人把黑核当成一个游戏,但只是形容上,没有人能真正心安理得玩这个游戏。
即便拥有道具,范姜沛也时常会恍惚。
在这个充满细节与变故的地方,她不是构建剧本的人,根本没有办法知道到底是刚才游过去的鱼是奸细、还是头顶飞过的哪只鸟有秘密。
但是亓越阳可以。
也许是直觉,或者可能亓越阳上辈子是条警犬。
范姜沛心想,总之,这个家伙说过可疑的地方,她绝对不会放过。
林一岚拉拉范姜沛的手。
她回过神,看到林一岚指了指身后。
一开始,范姜沛并没有发现什么,后来她在树下找到一个睡觉的男人。
是严老二,轻轻打着呼,身边放着几样工具。
范姜沛随口说:“小哑巴,你听力真好。”就要过去检查严老二身边的东西。
谁知熟睡的严老二竟然意外地警觉。
范姜沛只是轻手轻脚地靠近他,他就猛地睁开眼,整个人绷得像一根紧弦,碎发下的眼死死盯着范姜沛,说了句话。
“……什么?”
范姜沛没听懂:“你说什么?”
严老二彻底醒了,退后:“没什么。”
范姜沛问:“你脖子咋了?被虫子咬了?”
他挡住脖子,“不关你的事。”
严老二拿上工具走了。
亓越阳在水边走了一阵,不知道在找什么。
他回来,范姜沛说了严老二的事情,“这虫子挺毒啊,给他咬了那么多包,幸好没咬我。”
林一岚也点点头。
亓越阳听得迷惑,欲言又止。
不怪他心脏,那个位置和形容,很难不让人多想。
范姜沛也反应过来了,“不是吧。”
“那么激烈?”
“他不是单身汉吗,一个混子,”范姜沛问,“哪家的姑娘看得上他啊?”
林一岚迷惑地看着亓越阳,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她在他手心写:就是这个伤口。
没头没尾的,但亓越阳一下子就明白了。
林一岚的表情很严肃,她看出亓越阳猛地想到了什么。
但是亓越阳没有跟她说。
她忽然有点要面子,不想问他,就想自己思考出来。
但无奈,经过缜密的分析和决断,还是懵懵的,圆不起来。
他们在山里又走了走,看到很多猪肉石,大多分布在万佛窟附近。
山里地形复杂,环环绕绕的。
他们在万佛窟后看到很多村里人。
陶山也在里头,正喝水休息,和他们打招呼:“你们也在这啊!”
他们在挖井,是村长吩咐的。
几个年轻人身上全是汗,见到脸生的范姜沛,都过来套近乎。
没轻没重的,说了几句没分寸感的话,范姜沛心中不悦,但是应付了过去。
村长还要他们砍竹子,切成一段一段的,砍了很多筐。
陶山要把它们背下山,亓越阳帮忙,他特别感激:“哥,你们人真好。”
“你们是我见过最好的。”
他抱怨起前几年的外乡人,有凶神恶煞的,有脾气古怪的,有疯疯癫癫的,难得见到几个正常人。
范姜沛问:“你们村经常有人来啊?”
陶山说:“可不是嘛。尤其是我小时候,有段时间,老有人过来……额,说是寻宝。”
“说我们村里藏了银子。”
他哈哈大笑:“有几个疯子,还把我们村里的地都给翻了翻。”
“他们有找到什么吗?”
“那当然是没有,谁家把银子藏在地里啊。”
陶山说:“我是说,我们村压根不穷,家家户户不缺钱不怕事的,谁会那么无聊,藏银子呢?”
亓越阳说:“陶富家就很穷。”
陶山嘟囔:“他家是个例外。”
“有手有脚,家里有地,”陶山说,“哥,真不是我吹牛,就我们村这个土这个水,你随便撒点种子不管,都饿不死你。”
“他们家啊……”
“大妈虽然人凶点,但还是勤快的。”
陶山边走,边掂了掂竹筐,累的。
“志叔么,听说力气小。”他低声说,“不过我妈说,就是懒的,啥也不想干,啥也干不好,挺无能的。”
“主要还是那个陶富。”
陶山叹口气:“他要少赌点,他家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范姜沛听着这些村头八卦,津津有味。
“我听说陶富有个姐姐?”
“是咯,小依姐。”
“陶富虽然人混点,但对他姐确实挺好的。我小时候掀她姐裙子,他追着我砍了一天。”
到村长家了,他们放下竹筐,村长招呼他们喝水。
看得出来玩家们糊墙盖房的水平普遍一般,村长家至今破破烂烂的。
陶从也在。他人勤快,爱四处跑动来事,现在坐在院子里,帮村长编席子,编了厚厚的好多片。
村长在写字,宣纸,黑墨,长笔。
范姜沛拍马屁:“好字!”
村长笑着说:“虽说该谦虚一点,但好歹写了那么多年,也是乡亲们都认可的。”
是人的名字。
最近村子里确实都在准备祭祀的事情,范姜沛原本以为会很轰轰烈烈,没想到就是各家干各家的,有点像一个不熟的小区过年。
范姜沛说:“哦,村长,你家还没祭啊。”
院子里的陶山接话:“没呢,之前的是小祭,明天才是大祭。”
村长说:“陶山,今晚要下雨,你记得跟他们说一声,早点回家,别困山里了。”
“好嘞。”
中午出了事情,岳立被狗咬了。
他觉得莫名其妙:“我就是经过,它就忽然冲上来给了我一口,然后被老疯子抓走吃了。”
他没有放在心上,但几人的神情都很严肃。
赵天华马上去找来了酒,给他的伤口消毒。
岳立说:“没事,小伤,都没流多少血。”
老李听说了,也说没事,喝点土方子就好。
于文乐低声告诉赵天华:“最坏的打算,狂犬病的潜伏期有几个月,我们不一定能在这里呆这么久。”
后来他们又听说了另一个消息,有个玩家淹死在了水里。
是晚上的事情,第二天才被人发现,已经泡肿了。
他们不得不开始怀疑,也许被下降头的,也有他们。
岳立一直跟着赵天华,要说他单独做了什么,可能就只有在徐寡妇的赌场,赢过一些钱。
林一岚听到这,扭头看着亓越阳。
亓越阳也赢过。
亓越阳蹙眉:“我去赌场,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
岳立和那个玩家,都是在他之后去的。
范姜沛说:“你别说,这里头好像是有顺序的。”
“那个人在岳立前头去的,”她说,“所以他的……意外,也发生在岳立前面。”
那么亓越阳为什么还活着?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青鱼石手串。
原来陶富没有说谎。
这个东西在这里,真的有某种意义。
他们开始试图猜测下一个会是谁,不管是村里人还是玩家,这种诅咒应该遵循某种逻辑。
亓越阳不知道去赌钱算不算一种禁止玩家做的事情。
他直觉不是,但是他们现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青鱼石手串的材料就来自鱼,大家决定自己去找青鱼石,再去问问村长还需要做些什么,才能把石头变成附身符。
晚上果然下了雨,雨很大,像泼像淋,蓄起脏兮兮的小河,叶子在里头搅动。
老太太跪在祠堂,听着佛音,燃起手中的香。
她听到院子传来吵闹声,皱起眉,很威严地起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又是陶临。
自从苏小姐死后,他完全变了人。
那个戴着眼镜、爱穿长衫,总是儒雅有礼的教书先生,好像是所有人的一个幻觉。
他开始长时间的发呆,或者抓着路过的每一个人问:“苏小姐去哪了?”
他记得亓越阳说过的话,所以也对亓越阳最执着:“她是被人杀害的吗?是谁害了她?”
“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
亓越阳只是看着他,眼神没有变化,冷冷的。
陶临转而去逼问林一岚:“你告诉我好不好?求求你,你告诉我好吗?”
“大哥,你别这样!苏小姐都已经死了,张哥都没说什么!”
“他是个混账!他是个恶鬼!他对不起苏小姐!”
会笑的、月亮一样的苏小姐,他的月亮,被埋到了土里,一点影子都看不见。
“阿临,你别这样……进屋吧,下雨了,我们进屋说。”
“苏小姐在哪里?”
“大哥,苏小姐已经死啦,没了!”
“谁杀的她?亓越阳?你为什么不说话?”
“阿临,阿临你撑着伞好不好?你伤还没好,这样会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