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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_分节阅读_第75节(2 / 2)

  哼,想刮老子的油水?

  他懒得理这位纯得不能再纯的带资本家,转头问海刚峰:

  “戚将军呢?”

  “戚将军还在整兵。”海刚峰拱手道:“依照内阁的公文,已经从浙江调了两营的兵来驻防。但现在还不能妄动。”

  大安朝的规制严苛之至,尤其忌讳内外文臣武将的勾连。即使只是为了避嫌自保,戚元敬亦绝不能在私下与穆国公世子相见,否则必有不可预料的奇祸。世子点一点头,从袖中抽出一张卷帛,双手递给了海刚峰——这是飞玄真君万寿帝君亲笔书写,允许他们在上虞便宜行事,暂时调动军队的旨意。没有这一份手诏在,穆祺是连浙江驻军中的一个伙夫都使唤不动的。

  当然,这一份手诏是非常罕见的。飞玄真君历年来都是万言万当不如一默,谜语人当久了已经不会说人话,很少就什么事情做出这样清晰明确的表态,所以如今这一反常态的热衷与积极,反而令经手的人(尤其是世子)升起浑然不解的疑虑。

  但不管怎么来说,皇权撑腰后胆气就是邦邦硬。海刚峰下拜接旨后展开卷帛一看,脸上立刻浮出了笑容,随后恭敬藏入怀中——有这么一份圣旨在,规制上一切的障碍才能扫地无余,他们千方百计调拨来的兵卒,终于能够发挥作用了。

  ·

  流程上的问题走完之后,接下来就是漫长且无聊的等待。从儒望设法得到的消息看,葡萄牙人显然是勃然大怒要强硬出手,但出手的时间和路数却全然无法确定,常见的打探情报的路数也难以在茫茫大海上奏效。这就是古代战争绝对的迷惑之处,双方都只能在不可辨别的战争迷雾中茫然的等待消息,除此以外几乎一无所能。

  如此死寂的等待持续了数日。直到十二月的十三,在破庙中闭门谢客许久的世子才终于得到了至关紧要的线报——他们派去海岸监察的士卒终于送来了消息,说是在海边看到了隐约的船影,好几支桅杆高高耸立,俨然正朝港口极速而来。

  以诏书调来的军队驻扎已有多日,人吃马嚼费用无数,上下都已经疲惫倦怠;如今听说敌人显现身形,有资格旁听的官吏精神都是一震,而后齐齐转头,望向了坐在破庙正中的穆国公世子。

  即使行兵列阵,也要体面。大安以文御武规制严整,即使大战将始,前线指挥的武将也要向受命统领军队的文臣请授机宜,以此彰显上下尊卑不可逾越的本分;而奉旨统帅的重臣往往也要大而化之,引用兵法诗词精妙典籍点拨几句,以示智珠在握的从容——当然,这种指点也要分好段位;如数十年前王守仁之学究天人,大概还能舌绽莲花,醍醐灌顶,真正指点几句;寻常段位低下的货色,大概憋来憋去也只能憋出个什么“朕与将军解战袍而已”。

  当然,勋贵家自有清客代笔,想来不会出这样的乱子。但众人恭敬等候片刻,却听世子开口询问:

  “你说驶来的大船上有旗杆?”

  “是。”奉命探听的士卒惶恐低头:“船头,船头似乎还挂着什么黑漆漆的旗。”

  “喔。”世子稍一出神,随后微笑:“是旗舰。看来洋人很生气啊。”

  旗舰是舰艇编队的指挥所,旗舰出没于海域,说明紧随而来的起码也得是一支装备齐全的舰队……即使以此时葡萄牙海上霸主的身份,动用旗舰也绝对算是倾尽全力,搞不好已经是它在远东殖民地全部的老本。一言不发就搞出这个阵仗,那绝对是热血沸腾上了头,愤怒到不可自抑了。

  洪天王有奇效啊!

  当然,海上帝国拼老本的压箱底一击确实吓人,至少深知海军底细的儒望脸色变了,他敬陪末座本想打探点消息,如今却忍不住东往西望想找点退路——这个时代掌握了舰队就是掌握了海权,只有更大更强的舰队才能抵抗另一支气势汹汹的舰队;可据他所知穆国公世子此次南下运来的基本都是什么火器火炮,却没有什么巨型舰艇的迹象——这还玩个鸡毛?

  小型舰艇还可以依仗跳帮做战和凌厉的火器迎头痛击,靠战术和运气挽回敌我装备的劣势;但大型舰艇的交战可就是毫无机巧可言的硬实力比拼,没有巨舰重炮,那便是肉眼可见的扑街!

  精明狡诈的商人怎么能在一艘必定要扑街的破船上待到死?儒望心思飞转,已经在思索该如何体面抽身了。

  可惜,还没等儒望先生思索出个所以然来,世子又开口了:

  “不过也好。倾巢而出一举荡平,省得我们还要费功夫犁庭扫穴嘛。”

  好个头啊!儒望在心中怒吼——以如今的实力而论,一支舰队足以在远东横着走了!就算限于兵力不能深入内陆,扫荡扫荡沿海还是不成问题的。葡萄牙人扫荡了沿海,他还能有个好吗?!

  再说了,什么又叫“省得我们还要费功夫”?这在大安市井的话本小说中不一般该是反派的发言吗?

  临战的时候说这种反派言论是不是太晦气了啊!

  儒望头皮发麻脚趾抠地,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的决断大感后悔。但还没等他起身说出自己预备的逃遁托词,世子就先看了过来:

  “既然大战将始,儒望先生要不要同我等一道去看看?”

  啊?儒望愣了一愣:

  “以葡萄牙人的航程,怕还有不少的功夫才能交战,现在相隔还很远……”

  望山跑死马,汪洋大海一马平川,目之所及而似乎近在咫尺的方位可能要扛吃扛吃航行上大半日之久。以儒望航海的经验来看,如果传令兵能在天际看到旗舰的桅杆,那么双方行驶到足以开战的距离,少说也要个七八个时辰。这七八个时辰已经足够儒望先生脚底抹油润到数百里之外,绝绝对对的稳妥无余。这也是他为什么敢陪着这位一看就不靠谱的世子南下的缘由——打不过还可以跑嘛。

  但无论怎么有心理准备,这反应也太不靠谱了吧?预备要打海战的人,连这点基本常识都不懂吗?

  面对儒望近乎失态的愕然,穆国公世子罕见的沉默了片刻,才终于展颜而笑。

  “不打紧。”他轻描淡写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嘛。葡萄牙人相隔太远没法子动手,又不代表我们不能动手,对不对?”

  儒望目瞪口呆,心中罕见的泛起一股绝望来:

  这到底是什么疯批!

  ·

  官大一级就是压死人。无论怎么绝望挣扎,儒望还是没有办法在一众中土官僚的眼皮子底下公然跳反开溜,只能跟着前呼后拥的一众人等离开破庙,寻捷径直奔海边;登上了先前早就勘定好的一处高山。从此处高山向下俯瞰,恰恰能将大半海域尽收眼底,所谓“玉如意,指挥倜傥,一座皆惊”,很符合大安官场对一场酣畅淋漓潇洒飘逸之大胜战的审美追求。领头的穆国公世子甚至特意更换了宽袍长袖的大衣服,伫立山巅衣带当风。颇有昔日诸葛丞相羽扇纶巾指挥若定的意思。

  只可惜……

  “阿嚏!”穆祺打出个喷嚏,在凌厉森寒的海风中裹紧了自己的披风。他眯着眼睛举目眺望,半晌才不确定的开口:

  “天边那团黑影……就是旗舰吗?”

  屹立在下首的将军叹了一口气,默默上前一步,往东南方向指了一指。穆祺定睛一看,果然瞧见了海面上艟艟的船影,以及一根高高竖起的桅杆,其上黑旗招展,隐约有起伏的纹路。

  “原来如此。”世子眯着眼睛想了半日,也实在猜不出这一张旗帜的来路(当然他对纹章学也并不精通),于是只有点一点头,表示胜一切尽在掌握:“既然这样,那接下来的就有劳戚将军了。”

  甲胄在身的指挥佥事戚元靖拱手一礼,也不去纠正“戚将军”这样大得惊人的称呼;大安文武殊途,内阁重臣与外地武将的防备尤为森严。即使有诏书作保,双方明面上也绝不能显出什么你来我往的交情来。他只是沉默着领受命令,而后抬手向下面一招,山下立刻就有亲兵纵马驰出,一骑绝尘,迅速消失在山道之后。

  一切安排妥当,戚指挥才俯首行礼,恭敬出声:

  “标下已经安排人在旁掠阵,请大人临阵指挥,一展虎威。”

  实际上这几日开军事会议讨论临敌的方略,穆国世子闭关不出一律没有参与,只是最后在会议纪要上批一个“可”字而已(字还很丑),基本属于摆烂躺平人影不见,如今当然也谈不上什么指挥。但戚指挥的情商高就高在这里,无论上司是不是只有一个造型上的作用,表面上的功夫都一定要敷衍到位。

  而上司也很给面子,点一点头后笑逐言开,从怀中取出了一支小巧玲珑的千里镜,像模像样的凑到眼边——此时欧洲光学有所进展,已经有手艺高明的匠人能靠着经验硬生生磨出放大倍数足够的凸透镜,只不过良率低下成本高昂,只能作为宫廷珍藏的玩物而已;直到如今世子花样翻新改良了工艺,才终于制备出第一批质量可靠的望远镜,此次南下后充做礼物送给了领兵的几位将领。要不然他初来乍到且一窍不通,单靠权势也是没办法压得大家服服帖帖奉命唯谨的。

  穆祺眯着眼调试了半刻,终于看清了那十数里之外的旗舰。海面晴朗无云略无遮掩,高山上的视线一览无余,甚至能分辨出船上攒聚如蚂蚁的人影,一一纤毫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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