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祖死了。
如今活下来的,也没几个了。
阮老头子没学过《淮南子·说林训》这样的史籍,但反复在嘴里咀嚼了几遍之后,越念越觉得是个好听的名字。就连他这种没什么大文化的人一听就觉得是文化人取的名字。
“润知,是个好名字。”
阮老头子颔首安排道:“刘润知同志,我知道你们都是识字的文化人。那你就负责记录大家的名字,擅长什么,等养好了身体就在大队里头干活。”
说完阮老头子顿了顿:“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人不能往后看,要往前看。”
刘润知拱手,面上是受长辈教导的谦逊,哪怕因为脏污看不清他的五官,但阮老头子还是能感受到他眉眼间那股读书人的温润气质。
阮老头子在心底叹了口气,正考虑着要不要先去把尧老喊来,迎面就看到了自个的老搭档带着他刚才想到的人来了,后面还跟着社员们搬了不少药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老李,你这......”阮老头子惊讶的走过去:“这都被你猜中了?”
老李挑了挑眉:“我还不知道你的?”小姑奶奶一过去他听了两耳朵就猜到了,人既然要留下,那就得早点治好身体干活。可不能让他们养成习惯吃白食。
吃大队里的粮食那就是在割他的心。
阮老头子笑着拍了拍老李的肩:“我不如你心细。”
“得了吧。”老李没忍住白了阮老头子一眼:“我要是得接手这三百张嘴,我直接眼一闭腿一蹬先晕了再说。”
一旁的尧老爷子看到这么多人惊在了原地,他默不作声的将那群人的惨状尽收眼底。
有些人观面相就是挨饿受冻着了风寒。
可有些人手和腿都呈现出被打断后的扭曲之态......
这种滋味他体验过。
死不了,但活下来也是要受罪的。身体的痛是份量最轻的痛楚。
真正的痛楚是午夜梦回是家人的惨死,身体仿佛还在被‘人们’拳打脚踢,耳边是密密麻麻的恶语和腥臭的唾沫,如针锥搅动心脏一般的不甘与绝望......那才是会将人折磨到毫无斗志的痛楚。
尧老爷子叹了口气,心里明白的很,能活下去又有谁想去死呢。
还没洗刷冤屈,还没拿回清白。哪怕死,也是死不瞑目的。
牛棚里的刘润知再一次抿唇沉默,门外的那位大队长正和另一位乡下同志相谈甚欢,看到那背着药箱的老者,他无需听就能猜到大致的内容。
这是要给他们看病拿药吗......
原来还有人愿意为他们拿药,他们有被治疗的价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