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p>
紫宴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p>
他觉得胸闷气短，吩咐智脑打开窗户、拉开窗帘，让户外的新鲜空气流入室内。</p>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p>
皎洁的月色，从窗户洒落，给屋子里的所有家具镀上薄薄一层霜色。</p>
靠窗的桌上摆放着一个白色的培养箱，里面没有栽种任何东西，空空的一个白盆，月色映照下，像是玉石雕成。</p>
紫宴坐起身，拿起培养箱，手指在底座上无意识地轻轻摩挲。</p>
那枚东西究竟应不应该拿出来？殷南昭说合适的时机，可到底什么是合适的时机？</p>
四十多年了！</p>
当年的记忆还栩栩如生、历历在目，可他已经在星际颠簸流离四十余载。</p>
曾经朝夕相处、一起长大的朋友，封林、百里苍死了，辰砂傻了，楚墨、左丘白、棕离成了敌人，而他变成了残废。</p>
身为奥丁联邦的前信息安全部部长，他竟然答应了阿尔帝国的皇帝去刺探奥丁联邦的信息。</p>
四十多年前，如果有人告诉他，有一天他会泄露奥丁联邦的机密信息给阿尔帝国的皇帝，他一定会觉得对方疯了。</p>
现在他却清醒地做着这些疯狂的事。</p>
真像是一场荒诞离奇的大梦，只是不知道梦的尽头究竟在哪里。</p>
轻微的异响声传来，紫宴立即把培养箱放回桌上，若无其事地靠床坐好。</p>
门打开，小角出现在门口。</p>
不知是终年少见阳光，还是身体依旧不舒服，他脸色惨白，眼神看上去十分迷惘凄凉，就像是刚刚从一个漫长的美梦中惊醒。梦醒后，发现竟然樵柯烂尽、人事全非，一切和梦境中截然相反。</p>
紫宴温和地问：“怎么没戴面具？”</p>
虽然他自己也没戴面具，但他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懂得回避危险，小角却傻乎乎，压根不明白他的脸在阿尔帝国意味着什么。</p>
小角没有回答，目光从紫宴的脸上落到他的断腿上，定定看着，就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一觉睡醒后，明明双腿健全的人就变成了残废。</p>
皎洁的月光下，小角的身影看上去陌生又熟悉。</p>
紫宴的心跳骤然加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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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p>
洛兰起床后，去查看小角，发现医疗舱空着。</p>
她吓了一跳，急忙去找他，发现他在厨房。</p>
小角戴着一个铂金色的半面面具，穿着白色的厨师围裙，正在烤面包、煎鸡蛋，准备早餐。</p>
洛兰问：“什么时候醒来的？”</p>
“半夜。”小角倒了一杯洛兰喜欢的热茶，递给她，“早上好。”</p>
洛兰接过热茶，坐在餐台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p>
“没有。”</p>
“昨天为什么会晕倒？”</p>
“不知道。”小角的眼睛中满是困惑，似乎自己也不明白，“驾驶战机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很多和战机有关的画面，就好像以前飞行过很多次，觉得特别累，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p>
洛兰昨天就是这么估计。</p>
应该像他以前看到战舰时一样，脑子里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战舰的构造图，只不过这次人正在高强度飞行中，没有时间慢慢消化突然涌出的大量信息，大脑就罢工了。</p>
洛兰抿了口热茶，问：“你还想驾驶战机吗？”</p>
“想！”小角眼巴巴地看着洛兰，似乎生怕她不带他去了。</p>
洛兰笑，“我和林坚说了你需要休息两天。你先乖乖待在家里休息，明天我带你去军事基地。不过，可不是让你去玩的，是让你去当教官，训练士兵。”</p>
“好。”小角把一碟烤好的面包放到洛兰面前。</p>
洛兰咬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两只眼睛愉悦地眯成月牙形状，“好吃！”</p>
小角静静地看着她。</p>
洛兰疑惑地抬起头，“怎么了？”</p>
小角摇摇头，低头拿起一块面包，咬了一大口。</p>
洛兰看着他的新面具，“怎么不戴以前的动物面具了？”</p>
“邵逸心给我的面具，说这个好看。你要不喜欢，我换回以前的面具。”</p>
洛兰不得不承认，紫宴的审美的确比小角靠谱。</p>
铂金色的半面面具，造型简单，几乎没有任何修饰，只是在额头和眼睛周围有些凹凸刻纹，但和小角冷硬的气质浑然一体，让人觉得脸上的面具没有丝毫突兀。</p>
“你要去做教官了，需要点威严，戴这个更好。”洛兰探过身，摸了下小角的面具。</p>
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的，看着是金属质感，可摸着很柔软，十分轻薄，紧贴着脸部。训练和飞行时，都可以直接在外面戴上头盔，看来紫宴考虑的可不仅仅是美观。</p>
洛兰叮嘱：“不管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摘下面具。”</p>
“好。”小角答应了。</p>
洛兰吃完早餐，准备出门去开会。</p>
小角像往常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把她送到门口。</p>
洛兰看到守候在飞车旁的警卫，对小角说：“你回去吧！”</p>
小角听话地止步。</p>
洛兰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住脚步，回头对小角说：“再忍耐一天，明天开始就不用无所事事地待在房间里了。”</p>
小角温驯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