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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事当长贺_分节阅读_第18节(2 / 2)

  这种井口小不能进人,因此开采出来的卤水需使用吸卤筒汲取,班贺也在一旁绘出,用凿通的竹子首尾相接制成吸卤筒,裹以漆布防止渗漏,周详细密。

  “太好了!”谢缘客面上的红晕更深,双眸粲然,愈发兴奋,“听你的话,这里可开盐井的不止一处?”

  “这便是我请你来的目的。”班贺卷起图纸放置一边,“如非盐卤涌出地面,盐卤深埋地底难以探寻,还得请你们这些经验丰富的相度泉脉者确定方位。”

  盐利众所周知,有人因找到盐井陡然而富,也有人因定位偏差倾家荡产。开盐井耗费的人力物力非寻常人可以承担,即便是官府,也得慎重行事。

  谢缘客一拍手:“恭卿你若是没有九成把握,可不会轻易出口,既然叫我来,那定是没有错的,待我去现场一看究竟便知。有你筹划,想必此事不难。”

  “恐怕,”班贺瞟了眼陆旋,对谢缘客道,“这掌墨师得由你来担任了。”

  孤身坐在角落的陆旋正望着他,甫一对视,陆旋仓促低头,摆弄手里的铁片。

  谢缘客定了片刻,兴致消退几分:“那你呢?”

  班贺笑着道:“我?我不日便会离开,准备去别处看看。”

  谢缘客稍稍思忖,释然一笑:“也好,游历四海,广见洽闻是好事。”

  知晓此次也不过是短暂相见,谢缘客并未多纠结,拉着班贺即刻出发。

  开凿盐井可不仅仅是往地下挖便完事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商讨,他得趁着班贺在,物尽其用。

  范震昱还以为要等上好几日,没想到隔日便等到了班贺带人找上门,心中窃喜,面上却故作矜持地询问:“大师今日便能开始?不用选个良辰吉日?”

  谢缘客摆手:“我挑着良辰吉日到的。”

  掌墨师是工匠对统领全局者的尊称,木匠、石匠、泥瓦匠中领头者皆可被称为掌墨师。堪舆选址、设计规划、施工监工全权都由他负责。

  开盐井是需要多种工匠协同合作的工程,衙门里征集起一批工匠,任由谢缘客调遣,他便自然而然担起了掌墨师的名头。

  正当午,乌泽乡里正钱炳接到知县前来消息的时候,还在地里干农活,来不及换身周正衣衫,扔下锄头带着半身泥点子赶到了村口。

  那身打扮混在一堆农夫里难分彼此,范震昱仔细辨认半天才认出打头的那位村官来,勉强克制了嫌弃的表情。

  钱炳显然对知县的态度不太在乎,目光定在他口中的掌墨师谢缘客脸上,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命人去准备茶水午饭。

  谢缘客非要看过地方再吃饭,范震昱正要开口规劝几句,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干活嘛。

  还未开口,钱炳已然一个箭步上前,握着谢缘客的手,目光灼灼:“大师说得对!先看看,吃饭的事不着急。”

  “这!”范震昱瞪着眼,那两人一个也没给他半分眼神,满心满眼只有工事,只得看向班贺,“龚先生,你说这……”

  班贺略颔首,背着手往前走:“我也去。”

  范震昱回头,一干衙差与工匠围着他大眼瞪小眼,恼怒道:“看什么,跟上啊!”

  谢缘客手中端着罗盘,一路行一路观测,与班贺不时耳语着什么。钱炳虽听不清也听不懂,但跟得最紧,半步不落。身后拖着一大帮人,走走停停,亦步亦趋。

  一晃眼两个时辰过去,才见谢缘客有不再移动的意思。

  “此处是宝地啊。”谢缘客放下罗盘。

  钱炳赞同地用力点头,就算以前不是,现在谢先生一来,以后肯定就是了。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谢缘客终于定下了第一个盐井的开凿点。

  所谓掌墨师,那必然与墨脱不了干系。

  经过堪舆,掌墨师要在确定的地点做上标记,端出墨斗,让另一个人攥住墨斗中牵出的浸透墨汁的线,站到他指定的位置。站定后,掌墨师瞄准墨线,提起用力一弹,地面便会留下一条清晰的墨迹。

  随后工人上前,用铁锤、钢钎等工具,沿墨线标出的“经脉”开凿,工程便算是正式开工。此后盐井产出的卤水量多或少,都与掌墨师标出的那条墨线息息相关。能观测出深藏地底的矿物盐卤,非一日之功,多年的经验积累才能有所得,因此相度泉脉者才会备受尊崇。

  谢缘客手中墨斗备好,钱炳主动上前帮忙,却被谢缘客婉拒。他停下动作,目光在周围搜寻,很快锁定人圈中的班贺,他兴奋招手:“恭卿,快过来!”

  班贺领了他这份心意,走上前,接过那根墨绳。两人蹲下身,共同弹出那一线决定此地往后命运的墨痕。

  谢缘客留在了乌泽乡,看样子,钱炳就算自己过得不好,也得想法把他招待好。班贺放心随县太爷回了城,在大街上下了车,应付范震昱几句客套话,独自步行返回。

  路过药铺,班贺停住脚步,注视片刻,走了进去。

  吕仲良坐在柜台后边写着药方,望了眼进来的班贺,笔下未停。

  “怎么有空亲自来找我?”

  班贺说:“我准备去见葛容钦。”

  “你去见便是,不用向我通报。”嘴里虽这样说着,吕仲良停了笔,起身走出柜台。

  班贺转身往外走去:“等你知道了,还不是要来质问我说了些什么,不如叫你一同去。”

  吕仲良不疾不徐关门落锁,再跟上,反正班贺只能走那么快。

  监牢与班房虽然都是用来关人的,但有实质的不同。嫌犯与等候判决的犯人会被暂时关在班房,定了罪的案犯才会送去监牢。按理来说班房探视有限制的时间,也不是谁都可以探视,不过这世间大部分规矩,都可以用黄白之物打破。

  昏暗的阱室内,葛容钦躺在班房冰凉的地上,枕着一截木头,一腿曲起,另一条腿架在膝上,颇为自在。

  他看着牢门外被衙差带进来的吕仲良与班贺,翻身坐起:“来得比我估计的还要早些。”他目光扫过班贺,直直射向吕仲良,隔着牢门眼神迫人,“吕大人丁忧离京,不在老家待着,跑到玉成县来做什么?”

  吕仲良煞有介事:“葛大人椿萱并茂,又怎会懂得丧母之痛呢?在故地触景生情,往事历历,便哀恸不能自已。我不过是想离开伤心地,到别处散散心罢了。”

  葛容钦撅断手里的小树枝:“可我记得,吕大人母亲早已亡故多年,这是丁的哪门子忧?”

  吕仲良摸着胡子尖儿,不紧不慢道:“哦,这回没的是后娘。”

  班贺忍不住侧目,胡诌到这种地步,即便在他看来,也太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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