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了水的涌动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靠近了，它们发出了嘶吼。
那堵七八米高的巨墙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储水箱，墙壁是储水箱一侧的玻璃墙，玻璃墙是由上百块大约一平方米的玻璃拼成的，玻璃之间是窄窄的金属框架，一直向下眼神。
储水箱上方安装着直径数米的水轮机和过滤器，这个储水箱的容积比得上海洋馆中的巨型鱼缸，一般的供水管道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水源，所以它从下水道中取水，污水过滤之后被导入这个储水箱，换水的时候再用水轮机抽走，重新进入东京的排水系统。
当伊恩和路明非闯入这里之后，储水仓深处传来了哗哗的水声，这里似乎养着某种大型的水生动物，它高速地游动起来，长尾留下一串漩涡。
伊恩拿出了腰间的手电筒，打出一束锥形的光，即便是经历过诸多事件的他，此刻眉头也紧皱不解。
他和路明非都看清了那个水生生物，它游得越来越近，不是一条，而是一群，一群大鱼。
大鱼们把脑袋顶在玻璃墙上，目不转睛地盯着。
它们的脸是那么的苍白，就像是在海中漂浮了几十天的浮尸。
一群长着人类面孔的鱼，隔着玻璃窥看人类的世界，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嘴角上挑，似乎在微笑。
它们不尽相同，多数都长着长尾和鳞甲，有些人面鱼身上附有匪夷所思的器官，巨大锋利的爪，刀状骨质鳍，呼吸的时候它们脖根的裂缝张开，露出深红的、鳃一样的结构。
似乎是刚才的动静吸引了它们，整个水箱都被搅动了，一具暗金色的骨骸从水底浮起，骨骸形状介乎人、鱼和飞鸟之间。
它生前显然是那些人面鱼的同类，看起来这些人面鱼并不介意在饿极了的情况下吞吃同类，暗金色的骨骸上布满齿痕，像是用伐木斧砍出来的。
伊恩觉得它们和出现在日本海的尸守很像，但显然，这些人面鱼比尸守更有活力。
它们的身体不是干瘪枯萎的，它们还活着，不是干尸。
路明非干呕，那个屠宰台显然是为了这些人面鱼准备的，而这些生物又和人类太过相似，人面鱼脸上的表情那么灵动，好像.好像它们原来就是人
他觉得很难受，生理和心理都觉得很难受，他加入了卡塞尔这么久，一直都没见过太血腥的画面，他本以为这个世界是子供向的动画片，大伙都是闹着玩的不会真的死人，可他错了，现实从来都是冰冷残酷的。
“MGAI，在数据库中核对当前生物。”伊恩把手环对准了储水箱的玻璃。
“正在核对中。”MAGI发出一道扫描红光。
那些人面鱼惨败的脸被忽然点亮，它们像是受不了光线一样去遮住自己的眼睛，本来和人类很像的脸一下子狰狞起来。
人面鱼们伸出畸形的爪去抓玻璃墙中的红光，在超硬玻璃上划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巨大的嘴打开，锋利的长牙密如荆棘，这时才能看清楚它们那可怖的嘴部结构，它们的嘴根两侧各有一道看不清的裂缝延伸到耳边，像极了鬼故事里的裂口女！
“数据核对中，人类特征保留区间为29.8%~32.9%，牙齿符合肉食动物特征，鳞片、竖瞳符合死侍特征，有二次生长可能，推测概率98.2%为混血种异变的死侍，1.8%为其它。”
MAGI给出了它的推断，路明非屏住了呼吸，意思是，这些人面鱼，本来和他一样，都是人吗？
他愣住了，眼前忽然闪过某张照片，拿起了手中的那份档案。
他聚精会神地在观察人面鱼的脸，看到那颗眼角下泪痣后，他仔细地对比，手一下子颤抖。
“老.老大她.她.”路明非支支吾吾地举着手里的那张档案纸。
不需要路明非解释，伊恩也看到了，路明非指着玻璃箱的一个雌性人面鱼。
她的黑发在水中散开像是黑色的海藻，她和照片上的女人长的有八成像，根据档案里的资料，这个女人叫做井上有希，在2004年就调任到大阪的地方去任职。
而本在大阪的井上有希却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一目了然，这不可能是巧合，唯一的解释，是日本分部做了人体实验。
水箱里圈养的全部都是死侍，而且都是由人变成的，是人为的催化。
路明非忽然弯下了腰，嘴巴鼓起来。
这个时候，上方传来脚步声，伊恩沉着脸看上那个洞口。
但来的不是敌人，而是那个娇小的俄国女孩，零。
零敏捷地从那个裂缝跳下来，把一个塑料袋递给路明非。
路明非在塑料袋里一阵呕吐，吐完后，零还贴心地给了他一包纸。
“谢谢。”路明非擦擦嘴。
“你们不该这么早就来这里的。”零淡淡地说。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这个洞是怎么回事。”
伊恩审视这个娇小的女孩，从零的话里，他听出了一些其它的台词。
零说：“我的老板想见伱和路明非。”
“你的老板是谁？”伊恩问。
“我不能说。”零回答道。
“先等等吧。”伊恩抬头看：“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后，我会去见你的老板。”
零摇摇头:“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无辜的，对这个死侍孵化场毫不知情，幕后黑手不在这里。”
“既然这个孵化场建在这里，总能找到点线索。”
“我们有足够的线索，也有你想要的东西。”零说。
“你们好像对我很了解的样子？”伊恩注视着她的眼睛：“我是怎么暴露的？”
“我不知道，我只负责来找你。”零说：“不过我的建议是，我们最好先离开，有很危险的东西要回来了，如果控制不好她，会死很多人。”
“很危险的东西？”
伊恩看了一眼手环，MAGI显示刚才有一架直升飞机抵达了源氏重工的顶层，是从日本海的方向飞回来的，他一下子想到了那个叫绘梨衣的女孩。
路明非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他想问两句，但死侍孵化场内突然响起了怪异的梆子声。
这梆子声让他的头变得很疼，那些人面鱼也突然狂躁起来，它们发出尖锐的嘶吼声，一个个疯了一样朝着玻璃撞击，好像有人对它们下达了攻击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