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進了。
司老先生的死亡並不突然，只是身體逐漸衰敗的自然結果而已。
沙發上90號的臉色不太好，她意識到記憶是不可靠的，就跟此刻跟她一樣存活下來的哥哥一樣。趁著90號思考的這段時間，司文獲得了主動權。
一切都做的很體面，整個儀式用了很久。最後確實如司老先生所願做了碑也蓋了木，屍體入土，也算是終於結束這輩子了。雖然後來那個地方起了大火，不過那都是後話了。儀式還是來了不少人的，只是心思各異。司文的狀態很亢奮，讓試圖安慰他的人們無措極了。“生死都是常事，大家也不要難過了！”90號一直沈默著，她記不起這幾天的事情，也無法給出什麼情緒。
司文讓人把自己的妹妹送去了傅繁景的家，她出乎意料的沒有反抗，想必是審時度勢了。家裡的工人也全都放假，他費心將一切人事物跟自己隔離開。他所求的，一直就只是可以這樣做的權利而已。
所有的人都離開了，他急切的跑向父親的房間，在某個櫃子的深處找出那塊手錶。錶盤裡面不再走動的分針和秒針停在了某一個時刻。司文將手錶狠狠的甩在地上，他拿下了自己長年帶著的眼鏡，如今的他不需要這個也能看清地上的碎片。沒有一個人在，空曠的私人空間讓他獲得巨大的掌控感，這個住了許久的住宅原本就有自己的一份，如今這個一份竟然擴大成了完整。
他自己呢？可有更完整？
如果要提這個，大概是更空虛了。他籌謀的時間太久，甚至不時會忘記一開始仇恨的緣由。他見過了很多有相同目的的人，卻沒有一個成為同伴。司文用錘子砸開了父親鎖上的房間，取出了母親的衣服。他套上了那條印象最深的長裙，光滑的絲綢很輕，像母親說話的聲音。他跟裙子之間仍然隔著一套體面的西裝，經過落地的全身鏡時，他看見了自己可笑的模樣，他哭了起來。抽離出悲傷的他抬手，推倒了鏡子。
在他這個年紀應該要學會適應面對，但他不想。一件連父親都沒有做成的事情他不願意強迫自己去做。司文把屋子裡面所有見光的窗都拉上簾子，他私心認為自己是喜歡黑暗的，這樣就沒有什麼正義之士會從光明中跑來責怪他的懦弱和自私。
父親，父親。很奇怪，他剛剛才看過那個人的最後一面，他看到了敵人這輩子最醜陋的樣子，回憶卻抹殺了他獲得快感的機會。他無法想起來了，那個慘烈的死狀。他開始後悔，當初應該親自動手的，下毒遠遠沒有動刀痛快。
有一種衝動，讓他幾乎想要回到那個地方，打開棺木，再看一次。
他哭了很久，又笑了很久，情緒像終於找到出口，推搡著噴湧而出。時間已經久到家裡工作的人們開始為生計恐慌，聯繫他想要知道那份工作合約的效力。於是他又擺出主人的樣子，寬慰他們，讓他們過幾天便回到家裡來。一切都會如常。
瞧，沒有人喜歡改變。
司文可算脫下那件被他撐大的長裙，扔進垃圾桶，又好好的洗了個澡。幸好它的主人不會再穿它。沒有人可以再責怪司文任何荒謬的舉動。
“歡迎進入綺山一區邊境。在乘坐觀景懸浮車時，請所有未進階人類謹記准則；已進階人類請保持微笑，向下方招手，進行互動。”司文的心情還是很不穩定，幸好倒也不影響他做該做的事情。
“……三日後在綺山政府大樓的三樓辦公室將舉行新法規的投票，已進階的綺山人可以出席參與投票，未進階的綺山人應留在家中等候消息。”